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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冰冷,粘稠,如同沉入不见底的深潭。

林野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浮沉,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沙哑声音的冷哼与桃木剑碎裂的脆响。

沉重的疲惫感如同山峦般压在他的灵魂上,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暖意,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阳光,艰难地渗入他混沌的感知。

他感到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暖流,正源源不断地从背心传入,梳理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安抚着震荡欲裂的神魂。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老邮局柜台后方那低矮的屋顶,木质椽子上积着薄薄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安魂香清幽的气息,以及淡淡的草药味道。

他正躺在自己那间小卧室的木板床上。

“醒了?”旁边传来周伯略带沙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林野偏过头,看到周伯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脸色同样苍白,衣襟上还沾染着些许已经干涸的血迹和尘土,显然昨夜一番激战,他也损耗不小。

“周伯……我们……”林野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没事了,暂时安全了。”周伯递过一碗温热的、散发着浓烈药味的汤汁,“先把药喝了,固本培元,稳定神魂。”

林野勉强撑起身体,接过药碗,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味道瞬间充斥口腔,但他还是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下去。

药液入腹,化作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虽然无法立刻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但确实让那股灵魂即将离体的虚弱感减轻了不少。

“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林野放下药碗,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片段,“我好像……撞进了一个旧房子里……”

“是我找到你的。”周伯叹了口气,“我甩开追兵后,不放心你,绕路回去寻找,感应到镇魂印残留的波动,才在一间废弃的柴房里发现了你。

你当时昏迷不醒,手里还死死攥着铜印。

那个家伙……没有追进来,或许是忌惮镇魂印最后爆发的那股力量,也可能是不想节外生枝。”

林野低头,看向一直被他紧握在手中,此刻正静静躺在他掌心的“镇魂授信”铜印。

经历了昨夜连番催动,尤其是最后那玄奥的白色光芒,铜印表面似乎愈发古朴,那“镇魂授信”四个小篆也仿佛多了几分灵韵。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铜印右下角那道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磨损痕迹。

“周伯,”林野抬起头,眼神凝重,“昨晚最后关头,我……我好像触发了铜印更深层的力量,而且,我看到了一段记忆碎片……是祖父的。”

“哦?”周伯神情一肃,“你看到了什么?”

林野将那段风雨之夜、祖父血战强敌、铜印崩飞一角的破碎记忆详细描述出来。

周伯听完,沉默良久,脸上露出了恍然与复杂交织的神色。

“原来如此……难怪正国晚年时常对着铜印叹息,说它‘灵性有亏’,难以发挥全部威能。

我们都只当是岁月磨损,没想到,竟是硬生生被打碎了一角!”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卧室内踱了两步,目光锐利地看向林野:“你既能触发这段记忆,说明铜印确实已初步认可了你,甚至将这部分传承也交给了你。

那块碎片,至关重要!若能找回,镇魂印恢复完整,其威力绝非今日可比,对你应对魂鸦会,将有莫大助益!”

林野握紧铜印,感受着其中那丝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微弱意念,重重地点了点头:“必须找到它!

那段记忆很模糊,看不清具体地点,只知道是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崩飞的。”

“战斗地点……”周伯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正国一生经历恶战无数,但能让他重伤,甚至打碎镇魂印的战斗……屈指可数。

最近的一次,恐怕就是十年前,他为了封印忘川河底那口石棺的异动,与盘踞其中的一头千年水魈以及……疑似魂鸦会高手,在忘川河边进行的那场大战!”

“忘川河底……石棺?”林野心中一动,想起祖父笔记和照片背后的留言,都提到了这个东西,“镇魂印缺一角,则镇不住忘川河底的石棺”,难道这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对,石棺。”周伯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那口石棺年代久远,据说镇压着雾镇水脉的源头,也与魂界有着某种神秘联系。

十年前那次异动,若非正国拼死镇压,后果不堪设想。

我怀疑,铜印缺失的那一角,很可能就遗失在当年的战场,也就是忘川河畔,甚至……有可能掉进了河里,或者被那石棺的力量吸了进去!”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但也让林野的心沉了下去。

忘川河本就诡异,河底的石棺更是神秘莫测,想要从中找回一块小小的碎片,谈何容易?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忧。”周伯看出他的忧虑,话锋一转,“镇魂印本身具有灵性,碎片与主体之间必然存在感应。

如今铜印认可了你,你或许可以尝试通过它,来大致感应碎片的方向,甚至……在靠近时,能产生更清晰的共鸣。”

林野闻言,立刻再次集中精神,手握铜印,意沉其中。

他不再试图激发力量,而是像倾听心声一般,细细感受着铜印本身的“情绪”和“渴望”。

起初,只是一片沉寂。

但当他心中强烈地想着“寻找碎片”这个念头时,铜印内部那丝微弱的意念,似乎真的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指向性的波动!那波动很模糊,如同风中残烛,但却隐隐指向了一个方向——雾镇的西方,忘川河所在的方位!

“有感应!”林野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虽然很模糊,但确实指向西边,忘川河!”

周伯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好!有此感应,便有了方向。

不过,忘川河范围不小,河底情况更是复杂,你需要更精确的定位。

或许,可以借助一些外物,或者……等你神魂恢复后,再次进入‘信魂共鸣’的状态,更深层次地与铜印沟通。”

林野点了点头,将这记在心上。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状态。

“还有苏怜那边……”林野想起昨夜中断的仪式,眉头又皱了起来,“仪式被我们打断,邪信印未能成型,但苏怜的怨念……”

“仪式中断,对魂鸦会来说是一次重创,那枚即将成型的邪信印算是半废了,短时间内难以恢复。”

周伯分析道,“苏怜的怨念失去了进一步被炼化的危险,但本身依旧存在,而且经过这番折腾,恐怕更加不稳定。那封‘还魂信’……依然是悬在你头顶的利剑,三日时限,还剩最后一天。”

压力再次袭来。铜印碎片要寻,苏怜的信要送,魂鸦会的威胁如芒在背。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林野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周伯按住了。

“欲速则不达。”周伯语气严肃,“你神魂受损,强行行动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被怨念侵蚀。

今日你哪里也别去,就在邮局静养,我会帮你调理。苏怜的事,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方向想想办法。”

“另一个方向?”

“嗯。”周伯目光深邃,“你昨晚能引动苏怜残存灵性反抗,说明她并非完全被怨恨吞噬。

或许,我们不必执着于立刻‘送达’那封充满诅咒的‘还魂信’,而是尝试……化解她的核心冤屈。

若能找到当年那个‘负心人’的真相,或者找到能让她放下执念的关键,或许能让她主动散去怨念,那封‘信’自然也就无效了。”

化解执念?林野若有所思。这确实比强行送信要更根本,但也无疑更加困难。

时隔数十年,真相早已掩埋在尘埃与阴谋之中。

“丁老板的那声叹息……”林野想起了那关键的戏票残片,“还有老乞丐临死前的话,都指向苏怜之死另有隐情。

或许,我们该从当年清风戏班的其他人,或者与苏怜关系密切的人入手调查?”

“这是个思路。”周伯赞许道,“不过事隔多年,知情者恐怕寥寥无几,而且大多忌惮魂鸦会,不敢开口。

我们需要更谨慎的策略。”

就在这时,邮局前厅,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两人立刻警觉起来,对视一眼。周伯示意林野别动,自己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才缓缓推开房门。

前厅空无一人,只有晨光透过木板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然而,在柜台前的地面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用普通油纸包裹着的小小方块。

周伯谨慎地走上前,没有用手触碰,而是用桃木剑的剑尖轻轻挑开了油纸。

里面包着的,是一本页面泛黄、边缘卷曲的……旧账本?

封面上用毛笔写着“清风戏班·杂物收支流水(民国廿二年至廿四年)”。

账本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略显急促的字迹:

“欲知怜事,细查账目。勿信李言,小心‘鸦七’。”

没有署名。

林野也跟了出来,看到地上的账本和字条,瞳孔微缩。

又是不知名的神秘人送来的线索?这次是关于清风戏班的账本!

而且字条明确警告不要相信李默,并提到了“鸦七”——正是昨夜那个沙哑声音提及的、在镇魂巷失手的魂鸦会信使!

这雾镇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暗处,似乎并不只有敌人。

周伯捡起账本,仔细感受了一下,确认上面没有附着邪术陷阱,才递给林野。

“看来,有人不希望魂鸦会的计划顺利进行,在暗中帮助我们,或者……借我们的手对付魂鸦会。”

周伯沉声道,“这本账本,或许就是揭开苏怜冤屈的关键。”

林野接过那本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岁月与秘密的旧账本,感受着纸张粗糙的触感。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线索,正一条条浮现。

找回铜印碎片,化解苏怜怨念,对抗魂鸦会……每一件事都迫在眉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送信人是谁,这份“礼物”,他收下了。

真相,或许就隐藏在这泛黄的纸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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