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内,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
刘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毕竟是修行数百年的金丹修士,心性远非常人可比。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在角落裡“认真”扫地的林愚,没有立刻上前追问,而是重新闭上双眼,仔细体悟刚才那瞬间的明悟带来的变化。
灵力沿着被“纠正”的路径运转,虽然只是微调了两个穴窍的顺序,效果却天差地别。之前那种滞涩、狂暴的感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圆融顺畅,甚至隐隐触摸到了那层困扰他数十年的瓶颈壁垒!
这绝非巧合!
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怎么可能一眼看穿上古玉简中连他都参悟不透的关隘?而且是在他即将走火入魔的危急关头,用最轻描淡写、甚至看似无知的方式点出关键?
此子,要么身负惊天奇遇,要么就是……本身拥有着远超表象的见识!
刘长老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分毫。他缓缓收功,周身紊乱的气息彻底平复,甚至比之前更显浑厚了一丝。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林愚扫地的角落走去。
嗒,嗒,嗒。
沉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藏经阁内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周围旁观弟子的心尖上。他们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好奇与难以置信。
林愚似乎并未察觉,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挥动着比他还高的扫帚,一下,一下,扫着本就干净的地面,那姿态笨拙而认真。
“你,”刘长老在林愚面前站定,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叫什么名字?”
林愚仿佛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露出惶恐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回长老,弟子……弟子林愚。”
“林愚……”刘长老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如电,似乎想从这张稚嫩又带着几分“愚钝”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看到的只有紧张和不安,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等待责罚的普通少年。
“你方才,为何会说老夫将‘云门’与‘中府’的顺序弄反了?”刘长老语气依旧平淡,但无形的压力已然笼罩而下。这是金丹修士的威压,虽未刻意释放,也足以让炼气期弟子心神震颤。
林愚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惶恐,他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弟子……弟子也不知道。就是……就是前几天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一本讲人体经络的残破兽皮册,上面好像……好像是那么画的。刚才看长老您脸色不好,弟子……弟子就胡乱说的,请长老恕罪!”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他确实“看”过相关的经络图,不过不是在此地的藏经阁,而是在前世的仙界典藏之中。将缘由推给一本不知名的、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兽皮册”,是最稳妥的借口。
“兽皮册?”刘长老眉头微蹙,藏经阁一层杂书无数,有些年代久远、内容偏门的孤本残卷,连他都未必全部知晓。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
是运气吗?还是……
刘长老沉默了片刻,威压稍稍收敛。不管原因是什麽,此子于他确有指点之恩,尽管这“指点”的方式如此匪夷所思。修行之人,最重因果。他若因这点小事责罚甚至深究一个“帮”了自己的外门弟子,于道心不利。
“罢了。”刘长老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不少,“你虽是无心之言,却也……嗯,也算机缘巧合。今日之事,不必对外人提起。”
说着,他手腕一翻,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温润的丹药出现在掌心,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这枚‘清灵丹’,于稳固心神、辅助修行略有裨益,赐予你了,算是……你打扫用心的赏赐。”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清灵丹!对于炼气期弟子来说,这可是价值不菲的修炼资源!刘长老竟然就这么轻易赏给了一个杂役弟子?还是以“打扫用心”这种蹩脚的理由?
林愚心中明了,这是刘长老在变相偿还因果,既给了好处,又维护了双方的面子,不想将“被指点”的事情闹大。他立刻露出受宠若惊、难以置信的表情,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丹药,声音都带着哽咽:“多……多谢长老赏赐!弟子一定更加用心打扫!”
刘长老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林愚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印在心里,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藏经阁。
直到刘长老的身影彻底消失,阁内凝固的气氛才骤然松弛下来。众多弟子看向林愚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嫉妒,以及浓浓的好奇。
这个林愚,运气也太好了吧!胡乱说一句话,不但没受罚,反而得了刘长老的赏赐?
唯有林愚,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清灵丹?他前世连当糖豆都嫌档次低。不过,在现阶段,这确实是实用的资源。更重要的是,他与一位金丹长老,结下了一份看似微小、实则潜力不小的“善缘”。
因果线,悄然颤动,一丝微弱的“善功”悄然汇聚于他尚未完全凝聚的道果雏形之中。
他收起丹药,重新拿起扫帚,继续他那“苯苯”的打扫工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命运的齿轮,已因他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开始了细微却不可逆转的偏转。
(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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