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
随着内侍的一声长唱,满朝文武带着满肚子的困惑和惊疑,缓缓散去。
魏王李泰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容他思虑几日?
一篇杂役写的破文章,有什么好思虑的?
他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烦躁。他感觉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滑去。
而另一边,李承乾在东宫属官们复杂的簇拥下,也走出了太极殿。
他的脸上,同样带着一丝不解。
“亚父,”一回到东宫,屏退左右,李承乾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顾青云,“父皇他……为何不当场表态?他既没有斥责李泰,也没有夸赞那篇文章,这……”
他很紧张。
今天的朝堂交锋,虽然他表现得镇定自若,但实际上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
他原以为,父皇看到那篇足以名垂青史的《悯农》后,会龙颜大悦,当场定下基调。
可结果,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容朕思虑”。
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殿下,你觉得你父皇是个傻子吗?”顾青云呷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问道。
“当然不是!”李承乾立刻回答。
“那你觉得,以他的眼光,会看不出《悯农》这首诗的价值吗?”顾青云又问。
“肯定能看出来。”李承乾想了想,说道,“那首诗言辞质朴,意境深远,足以流传千古。父皇本身就是文采风流之人,他不可能看不懂。”
“那不就结了。”顾青云笑了笑,放下茶杯。
“他看得懂,但他不表态。你猜是为什么?”
李承乾皱眉思索,还是不明白:“为何?”
“因为他在给你,也是给我,更是给李泰出题。”顾青云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把皮球又踢回来了。他当场表态,夸了你,斥了李泰,那这出戏就唱完了。可他不表态,把事情悬而不决,他就是想看看,在这几天里,你们双方,还会使出什么招数。”
“他想把这个‘评判权’,从朝堂之上,延伸到朝堂之外!”
李承乾恍然大悟。
“父皇……他是在考验我们后续的手腕!”
“没错。”顾青云站起身,踱了两步,“李泰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抹黑你,去诋毁那首诗,去把‘结党营私’的帽子给你扣死。他会发动他手下所有的文人、官员,在各种场合散布对你不利的言论。”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反击。”
顾青云转过身,看着李承乾,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殿下,朝堂上的交锋,只是第一回合。接下来的几天,将是第二回合的较量。这一战,不在庙堂之高,而在江湖之远。”
“今天,我们来学一门新的课程。”
“这门课,叫作——舆论战!”
“舆论战?”李承乾又听到了一个新词,但他已经习惯了从顾青云嘴里听到各种闻所未闻的词汇。
“对,舆论战。简单来说,就是争夺人心,争夺话语权。”
顾青云解释道:“你父皇为什么厉害?因为他不仅赢了玄武门,更重要的是,他赢得了‘史书’。他让天下人都相信,他做的是对的。这就是最高明的舆论战。”
“现在,我们也要打一场舆论战。我们的武器,就是那首《悯农》。我们的战场,就是整个长安城!”
李承乾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
“亚父,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三步走。”顾青云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引爆。我们要让《悯农》这首诗,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长安的每一个角落。不仅要让达官贵人知道,更要让贩夫走卒,妇孺皆知!”
“第二,定调。我们要通过各种渠道,把这首诗和你的‘仁德’、‘爱民’形象,死死地捆绑在一起。我们要让所有人一提到《悯农》,就想到太子殿下你。一提到太子殿下,就想到这首悲天悯人的诗。”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捧杀。我们要把这首诗捧上神坛,捧到任何人都无法诋毁的高度。这样一来,谁敢说这首诗不好,谁就是没有同情心,谁就是站到了天下万民的对立面!李泰和他手下那帮文人,越是攻击,就越是显得自己面目可憎!”
李承乾听得心驰神往。
这个计划,太周密,太狠了!
这根本不是在打压李泰,这是在把他架在火上烤!
“那……我们具体怎么‘引爆’和‘定调’?”李承C乾追问道。
顾青云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小叠纸。
“殿下,还记得我跟您提过的,那个叫马周的人吗?他现在,应该还在中郎将常何的府上当门客,郁郁不得志。”
“你派个可靠的人,匿名去见他。就说,太子殿下偶得一首奇诗,听闻马先生才华横溢,特请他品鉴,并希望此诗能通过他的手,流传于世,以警醒世人,珍惜粮食。”
“马周此人,有大才,却出身贫寒,最能理解此诗的意境。由他来做这个‘引爆点’,再合适不过。”
“至于剩下的……”顾青云将手中的一叠纸递给李承乾,“这是我拟的一些‘诗评’和‘故事’。你找些人,去长安城最大的几家酒楼、茶坊里,装作不经意地‘说书’。记住,要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说太子殿下你为了关中旱情,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然后一位神仙托梦,授予此诗……”
李承乾接过那叠纸,看着上面闻所未闻的“软文”和“通稿”,手都有些发抖。
他看着顾青云,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这位亚父的脑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神鬼莫测的计策?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亚父放心,承乾,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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