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歌趴在桌上,意识昏沉。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当初敲键盘码这本书的时候,屏幕上的文字变成了奔腾的洪水,向她涌来。
她梦见顾峥站在港口的塔吊上,脚下的钢筋结构却在不断崩塌。她想大声提醒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在梦里不住地挣扎。
“沈轻歌?醒醒。”
一个低沉的声音穿透了梦魇。
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顾峥放大的脸。他正用手背贴着她的额头,眉头紧锁。
他的手心很凉,贴在发烫的皮肤上很舒服。
“我……我没事……”她浑身无力,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浓重的鼻音。
“哪里没事?”顾峥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
看着她烧得通红的小脸,和那双水汽氤氲的杏眼,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
这个平日里看着还算机灵的姑娘,怎么突然一生病得这么可怜脆弱,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顾峥没犹豫,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沈轻歌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加班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顾峥却目不斜视,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其他人继续,报告天亮之前必须拿出来。”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威严,仿佛怀里抱的不是一个温香软玉的姑娘,而是一袋必须马上处理的机密文件。
顾峥脚步不停,把她塞进自己轿车的后座,从后备箱翻出一件军大衣,不由分说地盖在她身上。
车子平稳地驶向医院。
沈轻歌缩在大衣里,闻着那股淡淡的、属于他的、混合着烟草和皂角的气息,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难道就是重大剧透,或者说改变关键剧情的副作用吗?
她的存在,就像一个不稳定的数据包,每次强行干预这个世界的运行,都会消耗巨大的精神力量,以外在的病弱形式表现出来。
唉……自讨苦吃。
到了医院,挂号,急诊,打点滴。顾峥全程陪着,话不多,但每件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去取药的时候,沈轻歌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只是一个想抱大腿保平安的穿书女,怎么就混到让大佬亲自送医院的地步了?
这剧情是不是有点超纲了?
顾峥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药,还多了一个装着热水的玻璃瓶。他把药和水递给她,看着她乖乖吃下去。
“谢谢主任。”她小声说。
他没作声,只是拉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夜深人静,输液室里只有药水滴落的单调声响。
“以后……”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不准轻易做梦。”
沈轻歌愣住了,她抬起头,对上他深沉的目光。
他是在说她提到的那篇新闻吗?
她也没说她是靠做梦找到的啊。
还是说……他现在已经自动自觉用玄学的理由,来解释她身上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所以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顾峥对她的怀疑在消退?
他这句话听起来是命令,可实际却是一句笨拙的、带着他独有风格的关心。
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好,”她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回答,“听您的。”
来到这个年代以来,沈轻歌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存在,是清晰而温暖的。
***
港口扩建报告最终结合了两个方案的优点,附上了详尽的补充材料,成功上报。
顾峥的雷霆手段和远见卓识,让他在市府办的声望又上了一个台阶。
而沈轻歌,则在享受了三天病假后,重新回到了门神的岗位上。
只是这一次,她的桌上多了一个保温杯,是顾峥让行政科给配的,理由是“政策研究室的同志要注意身体”。
每天下午,还会有一盒切好的水果准时出现,据说是给加班同志补充维生素。
办公室的流言蜚语,从“小狐狸精一步登天”升级到了“小绿茶宠冠后宫”。
沈轻歌顶着各色目光,美滋滋地喝着红枣枸杞茶,盘算着自己这吉祥物的地位是越来越稳固了。
周四下午,一个电话从首都直接打到了顾峥的办公室。
沈轻歌在外间只听到顾峥“嗯”、“知道了”、“我来安排”几个简短的回答,语气比平时要沉上三分。
挂了电话,里间的门开了。
“晚上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好的主任。需要我准备什么资料吗?”沈轻歌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不用,”顾峥看了她一眼,补充道,“是我家里人。”
沈轻歌又宕机了。
家里人?从首都来的家里人?
她瞬间想起了原大纲里对顾峥家庭背景的描写——根正苗红的军政世家,父辈叔伯皆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种家庭,对子女的伴侣……不,哪怕只是走得近一点的异性,审查都会严格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所以今晚这个饭局,名为家宴,实为审干?
审的还是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顾峥身边的小实习生?
“主任,我……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沈轻歌开始打退堂鼓。
这可是豪门鸿门宴,她这种小虾米,怕不是要被生吞活剥。
“没什么不合适的,”顾峥的语气不容置喙,“你是我办公室的人,我叔叔顺道来滨城视察,想了解一下我身边工作人员的情况,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但沈轻歌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拉你当挡箭牌,配合点”的意味。
他显然也厌烦这种家族式的审视,所以干脆把她这个最可疑的对象直接推到台前,让她用无害的形象,来堵住那些长辈的嘴。
行吧,老板有令,牛马上阵。
不就是演戏吗?她堂堂一个顶级戏精,还怕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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