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
一个有营养的小说推荐网站

第2章

江枕鸿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彻底击碎了陈清辞摇摇欲坠的尊严,也将苏尚青那层温文尔雅的伪装撕得粉碎。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苏尚青粗重的喘息声,和陈清辞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的呜咽。

苏尚青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瞪着江枕鸿,像是被激怒的困兽:“江枕鸿!你闭嘴!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评判!”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酒意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显得狼狈不堪。

江枕鸿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陈清辞脸上,仿佛苏尚青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他指尖微微用力,迫使陈清辞仰起头,承受他冰冷目光的凌迟。

“评判?”江枕鸿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苏公子,抱着一个替身缅怀你的亡妻,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玩得还开心吗?”

“你!”苏尚青目眦欲裂,抓起地上一个装饰用的陶罐就要砸过来。

江枕鸿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劝你最好想清楚,这一下砸过来的后果,苏家承不承担得起。”

苏尚青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血色尽失。江枕鸿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有这个能力,让苏家在新加坡以外的生意寸步难行。

看着苏尚青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懦弱模样,江枕鸿眼底的讥讽更浓。他松开钳制着陈清辞下巴的手,转而用指腹,极其缓慢地擦过她脸颊上冰凉的泪痕。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占有欲。

“看看你选的人,”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除了会躲在死人的回忆里舔舐伤口,他还能为你做什么?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陈清辞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蝶翼。她不想听,不想看,不想再承受这无休止的羞辱和比较。这两个男人,一个将她视作棋子,一个将她当做替身,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残忍地碾碎她的心。

她用力推开江枕鸿,踉跄着后退,背脊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虚软的身体。她睁开眼,目光空洞地扫过面前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一个冷酷如冰,一个狼狈不堪。

“你们……”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和绝望,“都让我觉得恶心。”

她不再看他们任何人,弯腰,提起那个小小的行李箱,挺直了仿佛一折就会断的背脊,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疼痛钻心。

“清辞!”苏尚青痛苦地呼喊她的名字。

江枕鸿则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阻止,也没有再开口。但那眼神,如同盯紧了猎物的鹰隼,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掌控。

陈清辞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那一室的混乱、不堪与两个男人的对峙,彻底关在了身后。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巴黎不能待了,新加坡也去不成了,香港……那是她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的噩梦。

世界之大,仿佛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梯,走出民宿。南法小镇温暖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只觉得刺骨冰寒。街上来往的游客脸上洋溢着笑容,那欢声笑语此刻听来如此刺耳,仿佛都在嘲笑着她的狼狈和可笑。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古老的石桥,沿着潺潺的溪流,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相对僻静的、靠近小镇边缘的薰衣草田附近。田里的薰衣草已经过了最繁盛的季节,只剩下些稀疏的紫色,在风中摇曳,带着一种凋零前的凄美。

她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这片广阔的、带着寂寥意味的田地,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松开行李箱的拉杆,箱子“啪”地一声倒在田埂上。她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没有哭声,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对她如此残忍?

她只是想好好爱一个人,只是想拥有一份纯粹的感情,为什么就这么难?

先是江枕鸿,将她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视作可以利用的棋子。

后是苏尚青,给她的温暖和希望,却原来是透过她在缅怀另一个女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接连不断的、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就在她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在她身后停下。

即使不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那种熟悉的、带着强大压迫感和冷冽气息的存在感,除了江枕鸿,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她的痛苦和狼狈。

陈清辞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她累了,真的累了,连愤怒和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良久,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戏看完了,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香港吗?回到那个金丝雀的笼子里,继续做他身边一个没有灵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陈清辞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是一片死寂的荒芜。她看着站在逆光中、身形挺拔如同神祇却也冷酷如同恶魔的男人,扯了扯嘴角。

“江枕鸿,你赢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成功地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又可悲的笑话。”

江枕鸿微微蹙眉,似乎不喜欢她此刻这种了无生气的模样。他更习惯于她带着傲气和愤怒,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那样至少是鲜活的。

“所以呢?”他淡淡地问,依旧是那副掌控一切的姿态。

“所以,”陈清辞扶着旁边的树干,慢慢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江枕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却被她猛地挥开。

她站稳身体,直视着他,眼底燃烧着最后一点、如同余烬般微弱却执拗的光芒:“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

江枕鸿的眸色骤然转深,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冰冷。“陈清辞,”他警告地叫她的名字,“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耐心?”陈清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绝望,“江大律师,你对我,何曾有过耐心?你只有利用,只有掌控,只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冷酷!”

她指着这片陌生的土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我已经逃到这里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满意?!”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决绝。

江枕鸿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眼底那抹疯狂的绝望,心头莫名地烦躁起来。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非常不喜欢。

“死?”他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她,他伸手,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冰冷刺骨,“没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死得了吗?”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陈清辞,你是我江枕鸿的女人,这辈子都是。就算我不要了,也轮不到别人来染指,更轮不到你自己来做主!”

霸道,专制,冷酷得不近人情。

陈清辞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深爱过、如今却只剩下恐惧和恨意的男人,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也终于被他这冷酷的话语,彻底浇灭。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这种眼神,比任何愤怒的指责和痛苦的哭泣,更让江枕鸿感到不适。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香港的号码,似乎事关紧要。他松开钳制着陈清辞的手,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陈清辞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他冰冷的温度和清晰的痛感。她看着他的背影,看着这个轻易就能主宰她命运的男人,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从心底那片绝望的废墟里,疯狂滋生出来。

跑!

必须跑!

趁现在!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她看了一眼倒在田埂上的行李箱,毫不犹豫地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与小镇相反的方向,那片更茂密、更未知的林地,发足狂奔!

高跟鞋陷在松软的泥土里,她干脆踢掉了鞋子,赤着脚,不顾一切地向前跑。荆棘划破了她的脚踝和小腿,传来一阵阵刺痛,她却浑然不觉。

她只知道,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江枕鸿!哪怕前面是悬崖,是深渊,也比留在这个男人身边,做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要好!

江枕鸿听到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过身,就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正不顾一切地奔向远处的树林,像一只被逼到绝境、试图挣脱牢笼的鸟儿。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对着电话那头快速交代了一句“稍后联系”,便挂断电话,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陈清辞!你给我站住!”他的怒吼声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带着滔天的怒意。

陈清辞却像是没有听到,反而跑得更快。风吹乱她的长发,刮过她满是泪痕的脸颊,脚下的疼痛和胸腔里火辣辣的窒息感,都无法阻止她逃离的决心。

然而,男女体力悬殊,更何况江枕鸿常年保持着运动的习惯。不过短短几十秒,那沉稳而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就已经逼近身后。

陈清辞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带来的气流。

绝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地边缘,那里似乎有一条浅浅的溪流。

就在江枕鸿的手即将抓住她手臂的瞬间,陈清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扑——

“噗通”一声!

她整个人摔进了那条及膝深的、冰冷的溪水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溪水呛入鼻腔,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她挣扎着从水里抬起头,浑身湿透,长发狼狈地贴在脸上和颈间,冰冷的河水冻得她嘴唇发紫,瑟瑟发抖。

江枕鸿站在溪边,看着水里那个狼狈不堪、却依旧用一双燃烧着恨意和倔强的眼睛瞪着他的女人,胸腔里的怒火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尖锐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失控。

他一步步走下溪水,冰冷的溪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裤裤脚。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因为压抑着怒气而显得格外低沉危险: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陈清辞仰着头,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她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凄艳而绝望。

“江枕鸿……”她的牙齿因为寒冷而打着颤,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你看,连河水……都比你温暖……”

一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猛地刺入了江枕鸿心脏最深处某个不设防的角落。

他瞳孔骤缩,看着眼前这个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却又顽强得可怕的女人,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猛地撞了一下他的胸腔。

他俯下身,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一把将她从冰冷的溪水里捞了起来,紧紧箍在怀中,用一种几乎要将她揉碎骨血的力道。

“闭嘴!”他在她耳边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陈清辞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说话。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抱着,像一具失去了所有生气的、冰冷的木偶。

只是那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渗出血丝,混入冰冷的溪水中,转瞬不见。

南法的阳光依旧明媚,照耀着这片美丽的薰衣草田,也照耀着溪边这对紧紧相拥、却仿佛隔着一个冰川世纪的男女。

一个冷酷如冰,一个心死成灰。

这场追逐与逃离的戏码,似乎暂时落下了帷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绝不会是终点。

命运的旋涡,才刚刚开始真正发力,将所有人都卷入更深、更无法挣脱的黑暗之中。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