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在帝国的地位稳固如山,吕堃、唐强、魏梓捡三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被各方势力或明或暗地“追捧”,同时又需在皇帝划定的红线内小心翼翼行走的日子。喧嚣过后,是更深沉的沉淀与更艰巨的挑战。
“标准化”的威力与“扫盲班”的尴尬
吕堃力推的“标准化”运动,起初在将作少府内部遭遇了不小的阻力。习惯了凭经验和手感干活的老匠师们,对那些刻着标准尺寸的“卡尺”、“量规”不屑一顾,觉得是束缚了他们“匠心独运”的灵性。
“吕监,这箭簇,三棱就得是三棱,血槽深浅得凭手感,哪能用这铁片子比着来?失了灵气!”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箭师吹胡子瞪眼。
魏梓捡如今虽不良于行,但威望更胜以往。他拄着拐杖,走到那老箭师面前,拿起一个标准化模具冲压出来的箭簇,又拿起一个老师傅手工打磨的,放在一起对比。
“老哥,你看,”魏梓捡声音洪亮,“你这支,是好!但十支里能有几支一样?上了战场,弩机卡住了,是你去跟敌人说‘等等,俺这箭有个性’?”
他拿起标准化箭簇,咔哒一声装入改进后的连弩弩槽,顺畅无比。“再看这个,个个一样!坏了哪个零件,随手拿一个就能换上!这叫啥?这叫能打!能保命!”
朴实无华的话语,结合他残疾的身躯和以往的威名,极具说服力。老箭师张了张嘴,没再反驳,默默拿起了卡尺。
唐强则负责将标准化推广到物资采购和库存管理。他设计了一套简单的表格和编号系统,要求各合作工坊按标准提供原料和半成品。一开始也是怨声载道,但当他拿着标准清单,能迅速核验出某批铜料纯度不足、某批木材尺寸有误,并据此扣减款项甚至拒绝接收时,下面的人才真正重视起来。效率,在阵痛中悄然提升。
吕堃开设的“理论研习班”(被唐强戏称为“扫盲班”)更是状况百出。听课的除了格物院本身的年轻工匠,还有蒙恬、王翦塞进来的一些军中机灵子弟,甚至有几个宗室远亲跑来凑热闹。
吕堃讲解杠杆原理,用撬棍演示如何省力抬起重物,底下听得频频点头。
讲到浮力,用木块和石头放在水盆里,也还能理解。
可当吕堃开始画光线折射图,解释为什么插进水里的棍子看起来是弯的时,底下就有人开始眼神发直,交头接耳。
等到他试图引入“密度”、“压强”这些概念时,课堂基本就变成了鸡同鸭讲。
“吕先生,这‘鸭强’(压强)……是鸭子很强壮的意思吗?”一个憨厚的军中子弟举手发问,引来一片哄笑。
吕堃扶额,深感科普任重道远。最终,他不得不调整策略,放弃高深理论,专注于教授如何看图纸、使用标准工具、记录实验数据等实用技能,效果反而好了不少。青禾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她心思细腻,能用更浅显的语言和图画帮助理解,成了学员们最欢迎的“助教”。
“星图”任务与“观星台”的筹建
就在格物院各项工作逐渐步入正轨时,沉寂许久的系统,再次发布了让吕堃心头一紧的任务:
【阶段性主线任务发布:绘制精确星图。】
【任务要求:制作至少一台具备基本观测功能的望远镜(光学放大倍数不低于20倍),并对北天极附近主要星官(如紫微垣)进行精确测绘,绘制星图,误差率低于10%。】
【任务奖励:基础天体力学原理,文明点数 200。】
【任务时限:一年。】
【失败惩罚:随机剥夺宿主或关联者一项已掌握技能或身体机能。】
绘制星图?天体力学?吕堃看着任务要求,一阵头晕。这可比造高炉、搞火药抽象多了!而且失败惩罚极其恶毒,剥夺技能或身体机能?万一随机到的是他的大脑或者魏梓捡的另一条腿……
但他没有退路。而且,这个任务隐隐与他之前向秦始皇描绘的“窥探星辰”愿景相合,或许是个契机。
他首先需要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天文望远镜。之前的单筒“千里镜”倍数低,视野小,色差严重,根本不足以进行精密观测。这需要口径更大、磨制精度更高的透镜,以及更稳定的支架和瞄准机构。
“强哥,需要最好的天然水晶,透明度越高、杂质越少越好!还有,寻找手艺最精湛的玉匠和琉璃匠!”吕堃对唐强提出要求。
唐强如今人脉通达,虽然不明白堃子为啥突然对看星星这么感兴趣,但还是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巴蜀之地有上好的水晶,宫里的匠作也有高手,我去搞定!”
同时,吕堃开始设计望远镜的镜筒和支架。他借鉴了记忆中开普勒式望远镜的结构(用凸透镜做物镜和目镜),但如何精确固定透镜、调节焦距、减少震动,都是难题。他画出的图纸比火炮的还复杂,让工匠们看得眼花缭乱。
观测地点也需要精心选择。咸阳城内灯光(主要是烛火)和烟雾干扰大,需要寻找一个远离城市、海拔较高、空气通透的地方建立观星台。吕堃向皇帝上了奏折,以“观测天象,修订历法,揣摩天意”为由,请求在骊山北麓建立一座“观星台”。
这个理由很对秦始皇的胃口。修订历法是彰显王朝正统的大事,揣摩天意更是他孜孜不倦的追求。奏折很快被批准,并由少府拨付专款,着格物院负责筹建。
蒙恬、王翦的“另类助攻”
观星台筹建的消息传出,蒙恬和王翦再次展现了他们对格物院的“敬佩”之情,只不过这次的方式有些特别。
蒙恬直接派来了一队经历过北疆苦战、纪律严明、擅长构筑工事和山地作战的老兵。“吕监,骊山虽近,亦恐有野兽宵小。这些儿郎,既能筑台,亦可护卫!随便使唤,不听话的告诉我,军法从事!”蒙恬的信写得很直白。
于是,格物院的建筑队里,混进了一群杀气腾腾、令行禁止的“工程兵”,效率高得吓人,就是有时候过于死板,比如严格按照“行军帐篷间距”来搭建工棚,搞得营地像座军营。
王翦则走“技术支援”路线。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位据说祖上曾在宋国负责祭祀星象的落魄老吏,以及几个对天文历法略有研究的门客,打包送来了格物院。“吕监,观测天象,非仅有镜即可,需通星官之名,晓运行之律。此等微末之才,或可助吕监一臂之力。”王翦的儿子王贲亲自送来,态度谦恭。
吕堃正愁缺乏天文知识,自然是感激不尽。那位老吏虽然观念陈旧(坚信天圆地方,星辰对应人间吉凶),但对传统星官名称和大致位置了如指掌,正好弥补了吕堃的空白。只是双方在“为何观星”的目的上,存在着不可调和的“代沟”。
“观星台”下的喜剧与“星图”的艰难起步
骊山北麓,观星台的工地热火朝天。蒙恬派来的老兵负责开山平地,夯土筑基,效率极高。王翦送来的星象顾问们则捧着古老的星图,对着日渐成型的台基指指点点,争论着方位和规制是否符合“古礼”。
吕堃则带着格物院的工匠,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埋头攻克望远镜的制造难关。
水晶的磨制是最大的瓶颈。要求极高的曲面精度和光洁度,稍有偏差,成像就会模糊扭曲。报废的水晶料堆成了小山,看得唐强心尖直颤,那可都是钱啊!
“堃子,这玩意儿比磨玉玺还难啊!”唐强看着一个因为研磨时手抖了一下而出现划痕的镜片胚子,痛心疾首。
吕堃也是眉头紧锁,只能不断鼓励工匠,总结经验。青禾负责记录每一次磨制的参数和结果,试图找出规律。
镜筒和支架的制作同样不顺利。金属管制作困难,只能用精选的厚竹筒或多层裱糊的硬纸筒代替,但如何保证其圆度和防止变形是难题。支架需要稳定且能微调,工匠们做出的几个样品,不是笨重无比,就是稍一碰就晃动。
魏梓捡虽然不能亲临一线,但每天都会让手下工匠推着轮椅(吕堃设计的简易版)到工棚转转,用他那双经验丰富的眼睛挑毛病。
“这架子不稳!底下再加两个斜撑!”
“这镜筒接口处有缝!漏光!用黑漆给我糊严实了!”
他的意见往往一针见血,省去了吕堃很多麻烦。
期间笑料不断。一次,一位王翦送来的星象官,非要按照古礼在台基上举行祭天仪式,祈求观测顺利。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一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野兔窜上了祭台,打翻了酒爵,惹得蒙恬派来的那些老兵哄堂大笑,老星象官气得直跺脚。
还有一次,测试一个初步磨好的镜片时,因为固定不牢,镜片掉下来差点砸到人,幸亏魏梓捡眼疾手快(虽然腿不行,手还是那么稳),用拐杖挡了一下,才没出大事。
经过数月的艰苦努力,在消耗了无数材料、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第一台勉强能达到20倍放大倍率、成像虽然还有色差和畸变但已能清晰看到月球环形山和木星卫星的“天文望远镜”,终于诞生了!与之配套的、由老兵们修筑的坚固观星台,也基本完工。
初窥星空与未来的隐忧
在一个晴朗无月的夜晚,吕堃、唐强、魏梓捡(被抬上观星台),以及青禾、几位核心工匠和那几位星象官,齐聚骊山观星台。
吕堃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那台来之不易的望远镜,将其对准了夜空中明亮的木星。当他透过目镜,清晰地看到那颗巨大的气体行星,以及旁边围绕着四颗小小的、闪烁着的光点(伽利略卫星)时,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人类第一次,或许也是这个时空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另一颗行星的细节!
他让开位置,唐强凑上去一看,直接爆了粗口:“我艹!那么大个星星!还带着小跟班?!”
魏梓捡看得啧啧称奇:“乖乖,这星星长得像个糯米团子,还带芝麻点……”
青禾看着那遥远的星辰,眼中充满了迷醉与震撼。
那几位老星象官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跪地叩拜,口称“天神显灵”、“亘古未见之奇景”!
【叮!成功制作具备基本观测功能的天文望远镜(倍数:22倍)。任务“绘制精确星图”第一阶段完成。奖励文明点数 50。】
吕堃松了口气,总算开了个好头。但接下来更繁琐、更考验耐心的测绘工作才刚刚开始。他需要带着这些人,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忍受严寒酷暑,熬夜通宵,一点点地测量、记录、绘制。
望着璀璨的银河,吕堃在兴奋之余,也感到一丝寒意。系统要求绘制星图,奖励是天体力学……这是否意味着,那个所谓的“三体”威胁,真的与星空有关?大秦未来的征途,难道真的要走向那无尽深空?
路,似乎越来越清晰,却也愈发显得崎岖而漫长。格物院的灯火,在这骊山脚下,与漫天繁星交相辉映,照亮了一小片夜空,也照亮了一条充满未知与挑战的艰难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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