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陆芷稚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的疑虑，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没什么，许是我没睡醒，突然忘了要说什么。”她将夹袄往陆惜云身上拢了拢，指尖再次不经意地掠过她的手腕，那脉象依旧虚弱得惊人。
“我们得赶紧收拾行李，”陆芷稚松开手，转身看向桌上的梳妆匣，语气尽量自然，“花灵镇离这儿不近，得赶在日头落山前追上她们才好。”
“好好好，二姐姐说得是。”陆惜云连连点头，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软糯，她转身扬声唤道，“彩云！彩云呢？快进来收拾东西，我们这就下山！”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丫鬟彩云捧着铜盆匆匆进来，见着陆芷稚也在，忙屈膝行礼：“二小姐安。”
“你先替惜儿把要紧的物件收进包袱，尤其是祖母前几日赏的那支玉如意簪，可别落下了。”陆惜云一边吩咐着，一边往梳妆台前走，铜镜里映出她略显凌乱的发鬓，她伸手理了理，指尖划过鬓角时，动作微微一顿。
陆芷稚看着她的背影，方才搭脉时那虚浮的触感还留在指尖，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拉住陆惜云的手腕，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持。
“三妹妹，”陆芷稚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难掩的不安，“你当真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瞧着你脸色实在不好，眼下还有青影，莫不是夜里受了寒？”
陆惜云被她拉得一愣，转过身时，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的诧异，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啊？有吗？许是昨夜没睡好，我向来认床的，在这庙里总觉得浑身不得劲，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合眼呢。”
她晃了晃陆芷稚的手，语气轻快得像只雀跃的鸟儿：“二姐放心，我好得很呢！方才就是被你们一催，慌里慌张的没顾上梳洗，瞧着才狼狈些。等我洗把脸、描个眉，保管又精神了。”
陆芷稚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见她眼神清澈，笑意也瞧不出半分作假，可心底的疑虑却半点没减。她松开手，指尖在袖中悄悄攥紧，那支藏着的银簪硌得掌心生疼。
“没有不适就好。”陆芷稚压下喉头的话，朝着她摇了摇头，语气放缓了些，“大姐姐临走时特意叮嘱，让我好生照看你。山路不好走，若是你身子不爽利，咱们便慢些下山，万万不能逞强。”
“知道啦，二姐姐最疼我了。”陆惜云笑得眉眼弯弯，转身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开始打理长发，乌黑的发丝顺着梳齿滑落，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那你先梳洗，我回房看看喜丫收拾得如何了，片刻后再来找你。”陆芷稚说着，又看了眼正在往包袱里叠衣裳的彩云，见她动作麻利，便转身往门口走。
“好的，二姐姐。”陆惜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笑意，“我很快就好，咱们早些追上祖母她们才安心。”
陆芷稚推开房门，廊外的风正好吹进来，带着山间草木的清冽气息。她回头望了眼屋内，陆惜云正对着铜镜抿唇浅笑，阳光落在她发顶，像撒了层碎金，瞧着一派天真烂漫。可不知为何，陆芷稚总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被晨雾遮住的深潭，幽暗难测。
她轻轻带上房门，将那抹疑虑连同屋内的气息一同关在里面，转身往自己的厢房走去。青石铺就的回廊上，露水已经干透，只留下点点湿痕，像谁不经意间落下的泪痕。
晨曦透过雕花窗棂，在梳妆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桂花熏香。陆惜云静坐着，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随着身后丫鬟彩云的动作轻轻晃动。
彩云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发丝间，先用犀角梳细细梳通，又取了桂花油轻轻抹匀，动作轻柔得像在打理一件稀世珍宝。她正想按照往日的样式，绾一个精致的飞天髻，却听空间里突然传来七七咋咋呼呼的声音。
“豁，云姐，你说有没有可能等会儿我们下山的时候会遭受追杀？”七七那带着点雀跃又有点紧张的语气，在脑海里格外清晰。
陆惜云闻言挑了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梳妆台上那面菱花铜镜的边缘，镜面里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兴味。“嗯~，有可能哦。”她拖长了语调，忽然轻笑出声，“说不定还会追杀坠崖呢。啊哈，这不就正好，男女主要相遇了嘛。”
说到这儿，她竟像个得了趣的孩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里满是藏不住的期待。“真好啊，”她轻轻拍了下梳妆台，“果然有些剧情是逃不掉的，该来的总会来。”
话音刚落，她猛地转头看向彩云，催促道：“彩云，快！不用太繁复，简单挽个发髻就行。我们得快点，尽可能的赶上祖母的队伍。”那语气里的急切，像是生怕慢了一步就会错过什么天大的热闹。
彩云被自家小姐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一愣，手里的玉簪差点没拿稳。她跟着陆惜云这么久，还是头回见她对下山赶路这般上心，往日里总是慢悠悠的，说要“惜取晨光”。虽心里纳闷，手上的动作却不敢耽搁，连忙应道：“小姐放心，东西昨日我就都收拾妥当了。包袱都按您的吩咐分了轻重，银钱和伤药单独收在贴身的小匣子里，咱们一出门就能装车，误不了事。”
说着，她三两下绾了个利落的堕马髻，用一支素银簪固定好，又取过一件月白色的披风搭在陆惜云肩上：“小姐，山路凉，披上这个正好。”
陆惜云对着镜子满意地看了一眼，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走！”她扬声道，脚步轻快得像是要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盛会，全然没把七七口中的“追杀”放在心上，反倒满是等着看剧情上演的雀跃。
院门口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润亮，映着檐角垂落的铜铃影子轻轻晃动。三个家丁正合力将最后一只描金漆木箱子抬上马车，箱角雕刻的缠枝莲纹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车轮碾过石板的”吱呀”声里，混着远处巷陌传来的几声犬吠，倒添了几分烟火气。
陆芷稚立在雕花廊下，月白色的素纱裙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裙裾上暗绣的云纹。她望着装车的动静，鬓边一支碧玉簪随着视线微移，耳坠上的珍珠串子轻轻晃悠。见喜丫快步从月洞门后绕回来，她才开口问道：”东西都装好了？”
喜丫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薄汗，鬓边的碎发已被汗濡湿，她微微屈膝回话：”回二小姐，都按您的吩咐清点三遍了。衣裳分了三个樟木箱，茯苓饼和川贝膏单独收在锦盒里，给老夫人带的那盒松子酥特意垫了棉絮防震。”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现下就只差三小姐那边的行囊没过来，方才让侍卫阿福去催了，想来也快了。”
陆芷稚闻言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廊柱上的雕花：”嗯，云儿向来随性，让她慢慢来吧。”她抬眼望了望天边的日头，晨光刚漫过对面的照壁，”左右离出发的时辰还早，急不得。”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像串珠子滚过石板路，伴着清脆的呼唤：”二姐姐，我来啦！”
只见陆惜云拉着侍女彩云的手，水红色的罗裙被跑得掀起半尺，裙摆上绣的玉兰花随着动作簌簌颤动，活像只急着归巢的小雀，一路朝廊下奔来。她发间那支累丝银簪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几颗米粒大的珍珠在发间跳跃，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颌，倒让那两颊的粉晕显得更鲜活了。
陆芷稚连忙迎下两级台阶，见她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漾着笑意：”方才大姐姐还说，今日让你慢慢来不急，让咱们慢慢收拾。”她伸手替陆惜云理了理歪掉的衣领，”你看你，这几步路跑的，汗都浸湿中衣了。”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色手帕，帕角绣着几茎兰草，针脚细密得看不见线头，她轻轻替陆惜云擦拭额间的汗渍，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又不自觉放缓了力道。
陆惜云顺势往她身边靠了靠，伸手牢牢挽住她的胳膊，像只黏人的小猫，仰头笑道：”嘿嘿，我是怕二姐在这儿孤零零等着，心里该闷了。想着早点过来陪二姐说说话，才跑快了些。”她晃了晃陆芷稚的手臂，眼睛亮得像盛了晨露，”不过我这不是到了嘛！既然人都齐了，咱们就快点走吧？我前儿听张嬷嬷说，花灵镇的春日庙会最是热闹，那糖画儿师傅能吹出十二生肖的模样，还有杂耍班子会翻筋斗过火圈呢！”
看着她眼里满溢的期待，连说话时都带着雀跃的尾音，陆芷稚被逗得笑出了声，将手帕叠好塞回袖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这就走。”她转头对喜丫吩咐道，”让车夫备好车吧，咱们这就启程。”
说着，陆芷稚便携住陆惜云的手，二人并肩朝那辆乌木马车走去。车身打磨得光润发亮，车壁上嵌着细巧的螺钿花纹，在日头下泛着虹彩，四角悬着的银铃被风一吹，荡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彩云快步上前，将陆惜云臂弯里那个绣着玉兔捣药的小包袱解下来，仔细递给旁边的家丁，又替两位小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这才紧随其后跟上。
早有家丁候在车旁，见她们过来，连忙躬身将月白色的车帘轻轻掀开，露出里面铺着的湖蓝色锦垫，垫面绣着缠枝莲纹样，摸上去软乎乎的，像裹着一团云絮。陆芷稚先扶着妹妹的手肘，让她踩着车辕上的小凳稳稳上了车，自己才提起裙摆，微微弯腰钻进去。
刚进车厢，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混着角落里果碟散出的酸甜气——那碟梅子切得匀匀净净，果肉透着莹润的琥珀色，表面还撒着层细白的糖霜，看着就让人舌下生津。陆惜云一屁股坐在锦垫上，伸手就想去够果碟，被陆芷稚轻轻拍了下手背：“刚跑了路，先歇口气再吃。”她自己则在对面坐下，将车帘拢了半幅，留着条缝能看见外面的风景。
随着车帘落下，车夫扬鞭轻喝一声，马车缓缓驶出院门，朝着山下的花灵镇方向而去。车外的喧闹渐渐远了，车厢内只余下姐妹俩低声说笑的声音，混着车轮碾过石子路的轻响，一路朝着热闹的去处去了。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锦垫，倒也不觉得颠簸。陆惜云将半边身子探在车窗外，鼻尖萦绕着山间清润的草木气息，眼瞧着窗外景致飞速倒退，眉梢眼角都漾着笑意：“没想到，华恩寺去往花灵镇的这条小道风景这么美。”
她忽然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左侧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声音里满是雀跃：“哇，这儿的竹子比华恩寺那儿的还要粗还要壮。你看那竹节，一节一节往上蹿，像是要捅破这天似的，连竹叶都绿得发亮，风一吹沙沙响，倒比寺里的古钟还要好听呢。”
陆芷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连片的翠竹遮天蔽日，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光点，落在蜿蜒的小路上，确是难得的清幽景致。她瞧着陆惜云兴奋得脸颊微红的模样，眼底漾起温柔笑意，轻声应道：“嗯，是很美。若不是有急事，我倒是想下来走走，踩着这满地的竹叶，听着风声穿过竹林，好好欣赏这路边美景。”
“我也想。”陆惜云立刻接话，眼睛亮晶晶的，“下次再来，我一定陪姐姐一起走走，咱们带个竹篮，捡些新鲜的竹荪，再坐在竹林里听虫鸣，肯定惬意得很。”说罢，她索性趴在车窗上，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凉的窗框，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那片竹林，仿佛要将这美景刻进骨子里。
陆惜云神识进入空间。
“哈哈哈哈！”陆惜云忽然低笑起来，转头对着一个小小身影说道，“七七，你看！应该就是那片竹林了！是不是在那里，女主会遭受追杀，然后男主就会像天神一样降临，两人就此相遇？剧情就快实现了，我这颗老阿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