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之前朱小三儿说得一样——
如今的朝廷,实在是太缺钱了!
老朱也感觉这“增发宝钞”的法子,似乎隐隐存在着什么问题。
可他一时间却又的确是想不出什么理论支撑!
总感觉就差一层窗户纸捅不开。
可要说就让他这么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他却又实在是不甘心!
“诶?”
忽然,老朱眼前一亮!
脑海中,莫名奇妙就又出现了朱小三儿那一脸贱笑的表情!
“那小子……脑子又好使,读书又多……说不定就能看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呢?”
“嗯……老刘啊!”
“陛下!”
刘三吾急忙再次行礼。
“这样,你明天一早就过来找咱,不要穿朝服,咱要带你去个地方!”
“呃……老臣遵旨!”
刘三吾一脸懵哔,可他也不敢多问,只能接旨应是。
就听老朱忽然话锋一转,似意有所指般继续问道:
“对了老刘,咱还有正事要问你呢!”
“咱瞧最近,有好多大臣都上疏催咱立储啊!”
“你觉得……如今咱该立谁合适啊?”
“我这……”刘三吾全身都一哆嗦!
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不是……啥意思?
咋突然就开始问“立储”的事儿了?
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储君的候选人,就只剩他朱允炆一个了?
这时候你跟我什么装糊涂?
心中闪过了无数个想法!
刘三吾深知自己要是一句话说错,恐怕这辈子都吃不上香的了!
足足沉吟了片刻之后……
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谨小慎微的回答道:
“回、回陛下!这个问题……您在数年前就曾问过老臣了!”
“老臣的想法始终没变——”
“为天下稳定,居嫡长者必正储位!”
没办法……
他本想直接回答“朱允炆”这仨字来着。
可如果真就只是这么简单的答案,那他老朱还问自己干嘛?
所以权衡了半天,老油条刘三吾还是给出了这么一个,“永远正确”的回答!
“嗯……咱也这么觉得……”
果然!
听到他这么说,老朱分明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三吾也稍稍松了口气。
可却只见老朱忽然又眉头一皱,满脸纠结的继续追问道:
“可是……现在这‘嫡长’二字,有冲突啊!”
“你瞧——要论长,咱家小二允炆当然是最大的孩子了……”
“可要论‘嫡’呢?”
“严格来说,小三儿允熥才是正宫常氏所生的嫡出吧?”
“老刘你说,这又该咋办呐?”
“嗡!”
老朱这一句话出口!
却不亚如在刘三吾耳中,炸响了一记炸雷一般!
刘老夫子脑瓜皮都麻了啊!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倒!
随后颤抖着声音道:
“陛陛陛……陛下!切不可生出如此危险之想法啊!”
“老臣不知陛下最近有何际遇……”
“可如今二皇孙允炆已是众望所归!”
“朝堂民间,都只知二皇孙聪慧贤德,而三皇孙则是自幼癔病……”
“这时候,就算三皇孙痊愈……甚至就算三皇孙的聪慧已经远超了二皇孙!”
“可这朝堂的威望,和百姓的民心,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积累出来的?”
“没有人心支撑,却强行推上大位……”
“恐怕日后定要生出祸患来啊!”
“还望陛下三思!”
再看刘老夫子真是苦口婆心!
甚至苍老的身躯,都开始哆哆嗦嗦的不停磕头!
“唔……人心……么?”
洪武大帝沉默了……
整个人就这么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刘三吾。
老朱的脸色,却渐渐开始阴晴不定了起来!
“是啊……小三儿自幼从没离开过东宫……”
“要论在朝堂和民间的威望,的确是比不过允炆……”
“这……也的确是个问题啊……”
……
炽烈的日头渐渐开始西斜。
就在老朱跟刘三吾,还在御书房里讨论储君人选的时候。
清禧宫的后门里。
一架破旧马车却已然缓缓驶出。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踏上了杂草丛生的小路,通过了宫城走菜的偏门……
又在一众侍卫们或鄙夷,或调侃的嬉笑之中……
跨入了城外,崎岖不平的黄土路中……
眼见着阳光渐渐变得昏黄。
破马车也正好来到了南城的集市区中……
忽然!
“哎?棠儿丫头来啦?”
就只听旁边一声突兀的招呼!
驾车的小丫头棠儿急忙一勒缰绳!
就见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妇人正急匆匆绕过自家的水果摊。
一边随手抓起一个,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的水果篮子就往这边跑。
一边还操着一口硬邦邦的山东话,咧着大嘴,大声嚷嚷道:
“哎呦妮儿诶!好几天莫见着恁嘞!恁跟三掌柜都还好吧?”
“来,这是俺老家刚运来的果子,恁拿回去跟三掌柜尝尝!”
“哎,钱婶儿,不用不用!每次您都给拿果子,上回的都还没吃完呐!”
小丫头棠儿一脸的哭笑不得。
急忙翻身下车,伸手就要去包袱里掏钱。
“哎!妮儿,恁可不行给钱呀!”
可一见小丫头要掏钱,钱婶儿可不干了!
“恁跟三掌柜帮了俺们那么多,又是给俺们找房子,又是帮俺们家老爷子治病的……”
“俺要是再管恁要钱,那还叫个银了嘛?”
一边说着。
钱婶儿不由分说,撩起车帘就想把自己的果篮往马车里塞!
“哎!”
小丫头一个没拦住!
眼见着钱婶儿已然掀开了车帘!
然后……
“诶?”
钱婶儿呆住了!
一双眼睛渐渐瞪得溜圆……
就在小丫头那已经渐渐绝望了的目光之中……
就见钱婶儿突然张开大嘴,满脸惊喜的“嗷唠”就是一声惊呼:
“哎呦俺的个娘嘞!三掌柜!三掌柜恁咋亲自来了捏?”
“当家的!哎!当家的快出来!三掌柜来啦!”
“轰!”
这一嗓子可不打紧!
眼见着水果摊后的小屋子里。
一个面相憨厚的老实汉子,几乎是手刨脚蹬的从里面狂奔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
整个集市区就仿佛是炸开了锅一般!
“呼呼噜噜”的竟从各个角落冲出来不下百余人!
黑压压一瞬间就把破旧马车给包围在了中间!
而再看车厢里……
一个粗布短衫的少年,此刻正满脸郁闷的狠狠一捂自己的额头!
不是刚还被刘三吾下定论……
说是在民间“毫无威望人心”的朱小三儿,朱允熥!
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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