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接下规划行程的任务后，苏晓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不同于整理资料或者沟通社团，需要考虑到各种实际细节和潜在风险。她利用下班后的时间，仔细研究了去师范大学所在城市的交通方式，对比了高铁和飞机的耗时、价格以及抵达后的便利性；她筛选了学校周边三公里内评价不错的几家酒店，仔细查看差评，排除那些隔音差、卫生有问题的；她甚至根据可能的会议时长和交通拥堵情况，粗略规划了每一天的时间安排。
她力求做到完美，不给他任何质疑她能力的机会。
熬了一个小夜，第二天一早，她将一份详尽的《师范大学调研行程规划草案》发到了陆时衍的邮箱。草案里包含了车次/航班选择、酒店选项及优缺点分析、每日时间安排、备用方案以及大致的费用预估。
邮件发出去后，她坐立难安，像等待审判一样等待着回复。
上午十点左右，陆时衍的内线电话打了过来，言简意赅：“来一下。”
苏晓冉的心瞬间提起，快步走向他的办公室。
进去时，他正低头看着她打印出来的那份草案，手边放着一支黑色的万宝龙钢笔。阳光照在纸面上，也勾勒出他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坐。”他头也没抬。
苏晓冉依言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份草案上，心跳如鼓。她看到上面已经有了几处用红色墨水写下的、干净利落的字迹。
“整体框架可以。”陆时衍终于抬起头，将草案转向她，他的目光平静，带着工作时特有的专注，“有几个细节需要调整。”
他拿起笔，笔尖点在第一页的交通选择上：“高铁时间可控，优先选高铁。但不要选最早一班，调研不是赶路，保证出发前精力充沛更重要。改签九点那趟。”
“好的。”苏晓冉连忙记下。
笔尖下移，落在酒店选择部分。他圈出了她标注为“首选”的那家四星级酒店：“这家距离学校步行超过十五分钟，且周边在修路，噪音和通行都是问题。”他的笔点在另一家她列为“备选”、价格稍低一些的商务酒店上，“这家，新开业不到一年，设施较新，距离学校正门步行八分钟，更合适。”
苏晓冉微微脸红，她确实忽略了实地修路的信息，只是依赖网络评价。她小声应道：“是我调研不够仔细。”
陆时衍没说什么，笔尖继续向下，落在费用预估部分。他看着她列出的“餐饮及交通杂费：人均150/天”，微微蹙了下眉。
“预算要做实。”他用笔在那个数字上划了一道，在旁边写下「200」，“调研期间体力消耗大，饮食要保证，也可能有临时产生的交通费用。按实际报销，但预算要留足余地。”
“明白了。”苏晓冉再次点头，心里有些惭愧，自己还是学生思维，把预算卡得太紧。
最后，他的笔点在最后一天的返程安排上。她原本计划的是下午五点的高铁，预计晚上八点多抵达。
“返程时间太晚。”他直接用笔划掉了那一行，在旁边重新写下：「改签下午两点那趟。」
写完，他抬眼看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调研结束，及时返回休整，不影响第二天工作。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他考虑得远比她周全。苏晓冉除了点头，说不出别的话。
“就这些。”陆时衍将修改过的草案递还给她，“按这个版本订票订房，流程走OA系统申请。酒店订两间……”他顿了顿，补充道，“标准间就行。”
“好的，陆主管。”苏晓冉接过那份布满他红色笔迹的草案，感觉纸张都变得有些烫手。
那些红色的修改，犀利、精准，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她思虑不周的地方，让她看到了自己与一个成熟职场人的差距。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沮丧，反而有一种被引领着、向前迈了一步的踏实感。
她起身准备离开。
“苏晓冉。”他忽然又叫住她。
她回头。
陆时衍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停留了一瞬，声音依旧平稳：“准备工作做得不算差，第一次独立规划，能想到这个程度，及格了。”
苏晓冉愣在原地。
及格了？
这算不上什么表扬，甚至有些苛刻。但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他刚才那些细致的修改指导，却奇异地变成了一种……肯定？
她看着他已经重新低下头审阅其他文件的侧影，低声说了句“谢谢陆主管”，轻轻退出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她看着手里那份被红色笔迹点缀的行程单，小心翼翼地抚平纸张的折角。
那些红色的字迹，不像批改作业的老师留下的挑剔，更像是一位严谨的导师，在为初出茅庐的学徒修正前进的路径。
她打开OA系统，开始按照他修改后的版本，逐一预订车票和酒店。在填写住宿信息，勾选“两间标准间”时，她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头。
有即将与他单独出差的紧张，有被他细致指导的感激，有看到自身不足的清醒，也有一丝……因他那句“及格了”而泛起的、微小的雀跃。
她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提交申请”。
旅程尚未开始，但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在他的引领下，走过了一小段路。
而前方，等待着她的，是未知的挑战，和那双沉静眼睛更近距离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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