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医院VIP病房外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姜少妹拎着那个沉甸甸、还带着温热的保温食盒，和大姐姜招娣、大姐夫赵伟汇合了。
三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紧张和期盼。
病房门打开，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正是唐恬语。
她如今自觉身份不同，眉宇间带着一股刻意抬高的优越感，瞥了一眼姜少妹手里的食盒，用下巴指了指：“带来了？老太太这两天胃口不好，正愁没合口的。”
“带来了带来了！”
姜招娣立刻堆起满脸笑容，上前一步，几乎带着点谄媚，“恬语小姐，真是麻烦您给我们这个机会了。这是我妹妹鸢梨亲手做的，她手艺特别好，以前沈……”
她意识到说漏嘴，赶紧刹住。
唐恬语听到“鸢梨”两个字，眼神闪过一丝极快的厌恶和不屑，但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们把食盒拿进去。
病房里，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太太半靠在病床上，正是赵伟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那位集团高层的母亲。
她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姜招娣几人，没说话。
姜少妹连忙将食盒打开，瞬间，糖醋排骨的酸甜焦香和红烧狮子头的浓郁肉香弥漫开来，勾人食欲。
她小心翼翼地将菜肴摆放在病床的小桌板上。
老太太原本没什么兴致的眼睛动了动，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狮子头，又夹了一块排骨。她细嚼慢咽，脸上紧绷的线条似乎缓和了一点点。
“嗯，”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久居人上的淡漠，“味道还凑合。”
就这么一句，让姜招娣三人如同听到了天籁，脸上瞬间放出光来。
“老太太您喜欢就好！”赵伟赶紧弯腰说道。
“以后，”老太太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语气理所当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每天的午饭和晚饭，就按这个标准送来。要换着花样，清淡点，但要入味。我不吃味精。”
每天？两顿？
姜招娣和姜少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为难，但这为难很快被“抱住这条大腿”的狂喜所取代。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姜招娣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老太太您吃得舒心！”
唐恬语在一旁，抱着手臂，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
她当然知道这菜是姜鸢梨做的，让那个下堂妇像个厨娘一样天天给自己丈夫的上司的母亲做饭，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从病房出来，走到医院楼下，三人才松了口气，随即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太好了！只要把老太太伺候好了，李总那边肯定记我们一功！”赵伟激动地说。
“可是……”姜少妹想到实际问题，皱起眉，“鸢梨那边怎么办？让她天天做，她肯定会起疑的。今天都差点露馅。”
姜招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还不简单？就跟她说，那铂悦云庭的工作有戏，但需要长期考察，让她每天做点菜，我们拿去打点关系。为了工作，她肯定会做的！”
“对对对！”姜少妹立刻附和，“就说是我托关系找到的关键人物，就爱吃她做的家常菜。先把这关过了再说！等赵伟升了职，谁还管她怎么想？”
“还是少妹聪明！”赵伟奉承道，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升职加薪的光明前景。
三人就在医院冰冷的路灯下，轻松地定下了继续欺骗、利用自己亲妹妹小姨子的计划。
姜少妹拿出手机，脸上换上一副亲切又为难的表情，拨通了姜鸢梨的电话：
“鸢梨啊，有个好消息！这么巧的，那边销售总监吃了你做的菜，非常满意！说就喜欢你做的这个家常味道！你看……为了工作能更稳妥点，能不能再辛苦你几天，每天帮忙做两顿？姐也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但为了你的前途……”
混合着惊讶和微弱的欣喜涌上姜鸢梨心头。
她没想到自己这点手艺，竟然真的能起到作用。
姜少妹话锋又一转，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你也知道，这种顶级楼盘，一个位置多少人盯着。光靠我打招呼，力度还不够。那位总监说了，就喜欢你做的这个家常味儿，要是能……能再坚持送一段时间，让她看到你的诚意和恒心，那这个工作，基本就十拿九稳了！”
姜鸢梨愣了一下：“再送一段时间？是……每天都要送吗？”
她想起那些精致的保温食盒和采购食材的花费。
“唉，姐也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辛苦你了。”姜少妹立刻打感情牌，声音里充满了体贴和无奈。
“可这不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嘛？现在找工作多难啊！只要拿下这个工作，以后你自己立住了，比什么都强！就当是……是投资了！姐保证，只要工作一确定，绝对不让你再辛苦了！”
姜鸢梨握着手机，沉默了。
她不是没有一丝疑虑，但这点疑虑很快被更强大的情绪淹没了。
二姐为她奔波，为她打点，甚至不惜欠下人情。
如果自己连这点辛苦都不愿意付出，岂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岂不是会寒了二姐的心？
她害怕失去这唯一的支持。
找工作有多累，她自己知道。
于是，那一点点本能的怀疑被她自己强行按捺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卑微的感激和诚惶诚恐的顺从。
“二姐，你别这么说……”
她连忙开口。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我能做的，也就这点事了……谢谢你，二姐，真的谢谢你为我操心。我……我明天就开始送！一定好好做，绝对不给你丢脸！”
她的语气郑重。
“哎，这就对了！还是我妹妹懂事！”
姜少妹在电话那头满意地笑了，又叮嘱了几句食材要新鲜、口味要清淡之类的话，便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姜鸢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
却又被另一块更沉的石头压住。
那是对深埋心底、不愿去深究的、隐隐的不安。
但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至少有希望了，不是吗？
她对自己说。
于是，她重新系上围裙，拿起购物袋，走向菜市场。
她不知道，她精心烹饪的、承载着她全部希望的食物，正被她的亲人如同进贡般，端到另一个趾高气扬的女人面前，成为别人晋升的阶梯，甚至成了她前夫情人眼中一场嘲讽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