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府的寝殿里,药香比往日更浓了几分。
苏宜安将最后一根银针从谢清晏胸前取下,仔细端详针尖那抹淡去的黑色,轻轻舒了口气:“毒性暂时压住了,但若十日内拿不到赤焰石,金针渡穴也回天乏术。”
谢清晏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太子被禁足,他的党羽绝不会坐视不理。此时进宫取赤焰石,无异于自投罗网。”
“所以臣女另有一计。”苏宜安从药箱底层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牌,上面刻着“百晓”二字,“殿下可听说过百晓茶楼?”
谢清晏眸光微动:“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据说只要付得起价钱,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事。”
“正是。”苏宜安将玉牌收入袖中,“百晓生此人背景神秘,但消息渠道极为可靠。或许他能找到不经过皇宫就能解毒的方法。”
“你如何认得百晓生?”
“臣女不认得。”苏宜安微微一笑,“但有人认得。”
午后细雨绵绵,百晓茶楼里却座无虚席。说书人正在台上讲着前朝秘闻,台下茶客听得如痴如醉。
苏宜安撑着伞走进茶楼,目光迅速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柜台后那个蓝衣青年身上。他正低头拨弄算盘,一副精明商贾模样,可指尖的老茧却暴露了他习武之人的身份。
“一壶雪顶含翠,要清明前的。”她走到柜台前,将玉牌轻轻放在台面上。
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神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他看见玉牌时明显一怔,随即笑道:“姑娘来得不巧,清明前的含翠刚刚卖完。”
“那便雨前的吧。”苏宜安指尖在柜台上轻叩三下,“但要配上景德镇的青花盏。”
这是父亲交代的暗号。果然,青年神色微变,压低声音:“姑娘请随我来。”
他引着她穿过喧闹的大堂,走进后院一间雅室。门刚关上,他便急切转身:“这玉牌你从何处得来?”
“家父所赠。”苏宜安打量着他,“阁下就是百晓生?”
“在下慕容晓。”他紧紧盯着她,“令尊可是姓苏?”
苏宜安不答反问:“阁下可认得这枚玉佩?”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羊脂白玉,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
慕容晓见到玉佩,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这是苏伯伯随身佩戴的玉佩!你…你当真是他的女儿?”
“家父苏言,临终前让我来京城找你。”苏宜安收起玉佩,“他说若遇危难,可来百晓茶楼求助。”
慕容晓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苏伯伯于我有救命之恩。姑娘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淮王谢清晏身中缠绵之毒,需要赤焰石解毒。如今皇宫戒备森严,可有他法?”
慕容晓闻言皱眉:“赤焰石乃皇室至宝,确实难办。不过…”他沉吟片刻,“三日后太后要去护国寺祈福,这是个机会。”
他走到墙边,推开一幅山水画,露出后面的暗格。取出一卷图纸铺在桌上:“这是护国寺的布局图。太后每次祈福都会在禅房小憩,赤焰石就镶嵌在她随身携带的佛冠上。”
苏宜安仔细查看图纸:“守卫情况如何?”
“明卫十六人,暗卫不少于这个数。”慕容晓指向几个关键位置,“但护国寺有条密道,是前朝所建,鲜有人知。”
他指着图纸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从这里进去,可以直达禅房下方。不过密道机关重重,需要精通奇门遁甲之人才能通过。”
“奇门遁甲正是家父所长。”苏宜安抬头看他,“你为何对皇宫和护国寺如此了解?”
慕容晓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因为我也在找一样东西。一样被皇室藏起来的东西。”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伙计匆匆敲门:“东家,巡防营的人来了,说要搜查逃犯!”
慕容晓脸色一变:“这么快就找上门了。”他迅速收起图纸,推开书架露出一道暗门,“从这里走,直通后巷。”
苏宜安却站着不动:“是冲我来的?”
“太子虽然被禁足,但他的势力还在。”慕容晓催促道,“姑娘快走,这里我来应付。”
“已经来不及了。”苏宜安听见前院传来的脚步声,“带我上去。”
慕容晓一愣:“什么?”
“既然躲不过,不如正面相对。”苏宜安整理了一下衣裙,“正好会会这位巡防营的统领。”
当巡防营副将赵闯带兵冲进后院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苏宜安悠闲地坐在石桌旁品茶,慕容晓站在她身后,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赵将军这是做什么?”慕容晓笑着迎上前,“可是小店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赵闯不理他,目光直直盯着苏宜安:“苏姑娘,有人举报你与北凛奸细勾结,请随我们走一趟。”
“证据呢?”苏宜安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
“搜到了再说!”赵闯一挥手,“给我仔细搜!”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各个房间,茶客们吓得四散而逃。慕容晓想要阻拦,却被两个士兵按住。
苏宜安却丝毫不慌,反而对赵闯笑了笑:“赵将军,你可知道淮王殿下刚刚醒转?若是让他知道你这般对待他的救命恩人…”
赵闯脸色微变,但依旧强硬:“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苏宜安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太子如今自身难保,赵将军还要为他卖命吗?”
“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将军心里清楚。”她在赵闯面前站定,压低声音,“将军在城南养的那位外室,最近可是添了个大胖小子?若是让尊夫人知道…”
赵闯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这个,还知道将军上个月在赌坊欠下的三万两银子,是用军饷做的抵押。”苏宜安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说,若是这些事传到陛下耳中…”
赵闯的额头渗出冷汗,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本王的救命恩人,什么时候轮到巡防营来审问了?”
众人回头,只见谢清晏披着墨色大氅站在雨中,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凌厉如刀。他身后跟着一队黑衣侍卫,个个气息沉稳,显然都是高手。
赵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参见淮王殿下!”
谢清晏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苏宜安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可曾受伤?”
“殿下怎么来了?”苏宜安有些意外,“你的身子…”
“无妨。”谢清晏转向赵闯,声音冰冷,“回去告诉你主子,有什么手段,尽管冲着本王来。若是再敢动她…”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杀意让赵闯浑身一颤。
“末将不敢!末将这就告退!”赵闯连滚爬爬地带着士兵退了出去。
待巡防营的人走远,谢清晏突然晃了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殿下!”苏宜安急忙扶住他。
慕容晓也上前帮忙:“先进屋再说。”
将谢清晏扶到榻上,苏宜安立刻为他施针。待他情况稳定后,她才皱眉道:“殿下不该贸然出府。”
谢清晏虚弱地笑了笑:“若是不来,怎知你还有这等本事?”他的目光扫过慕容晓,“百晓生…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晓躬身行礼:“草民参见淮王殿下。”
“不必多礼。”谢清晏看向苏宜安,“事情办得如何?”
苏宜安将护国寺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谢清晏听完沉吟片刻:“三日后…正好,那日本王也要去护国寺为母妃祈福。”
“殿下也要去?”苏宜安与慕容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怎么,本王去不得?”谢清晏唇角微扬,“有本王在,你们行事反而更方便。”
窗外雨声渐密,茶香氤氲中,三人的身影在烛光下渐渐重合。
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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