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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奴婢定不会对外胡言。”知棠忙福身应道。

指尖还残留着药膏的清凉,与手背上未褪的灼痛,交织成一片混乱的触感。

御书房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门板上的雕花影子忽长忽短。

像极了他反复无常的脾性。

这暴君到底在想什么?

前一刻还拿生死威胁,下一刻竟亲手为她涂药,转脸又拿割舌恐吓她。

这暴君的心思,可比御花园里最深的水井还要难测。

明明是九五之尊,偏要学市井小儿般捉弄人。

可恶至极!

仿佛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是什么趣事。

这暴君……什么恶趣味?

知棠慢慢走到外间,见楚凛渊已重新拿起朱笔,侧脸的轮廓在烛火下冷硬如雕塑。

仿佛方才在内室为她涂药的人只是她的幻觉。她不敢再多看,默默跪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手背。

一股药膏带来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夜渐渐深了。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

楚凛渊批阅奏折的动作没停过,偶尔会停下来捻着眉心。

或是端起案边重新斟满的热茶抿一口,全程没再看她一眼。

知棠的眼皮越来越沉,连日来的惊惧加上此刻的疲惫,让她忍不住想打哈欠。

好困,好想睡觉。

可这暴君就在身侧,知棠不敢。

刚低下头想撑着清醒些,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冷斥:“困了?”

她一个激灵猛地抬头,撞进楚凛渊看过来的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烛火,却比夜色更冷,“伺候朕还敢走神,看来方才的教训还不够。”

“奴婢不敢!”

知棠慌忙伏低身子,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奴婢只是……只是担心误了陛下的事。”

“会认字吗?”楚凛渊抬眸看向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回陛下,奴婢认得几个字,但认不全。”知棠俯着身子回道。

她原生于官宦之家,直到她八岁那年,父亲获罪,才沦到这宫中为婢。

她为庶出,只因门楣之故。

祖母曾极力反对立母亲为正妻。

父亲却始终坚守着对母亲,“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终生未再立正妻,且待她与母亲向来温和亲厚。

父亲还特意请了教书先生到府里,故而她自小识得些字,也读过些诗书。

楚凛渊没说话,只将手里的奏折往她面前一推。

宣纸的边角带着墨香,上面是他龙飞凤舞的朱批。“念。”

知棠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下,咬着下唇瓣,伸手去拿那奏折。

楚凛渊突然低笑一声,弯下腰,一把抓住知棠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拽。

又倏地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朕让你拿起奏折给朕念。”

“怎么,你是耳聋了吗?还是装听不见?”

“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知棠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慌忙屈膝欲跪,声音里隐约带起了哭腔,“奴婢这就……”

话音未落,就在这时。

窗外忽然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

楚凛渊像是被这声音惊醒,蓦地松开了手。知棠猝不及防,差点从矮凳上摔下去,幸好及时扶住了案边。

过了良久,才听见上头传来那万分可恶的,暴君的声音。

“罢了,今日暂且饶你一回,退下吧。”

楚凛渊身子一挺,重新坐直,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仿佛方才的亲近从未发生过。

知棠愣了愣,不敢多问,忙起身福了福身。

片刻未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御书房。

楚凛渊重新拿起奏折,又抬头瞧了眼知棠几乎是踉跄着逃离的背影。

他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

倒是比兔子跑得快。

生怕是怕慢一步,朕就会反悔似的。

走到宫道上,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深夜的凉意,才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手背上的药膏早已被体温焐化,只剩下一片微凉的触感,像个无形的印记。

她抬头望向天边的残月,月光惨白,照得宫墙像浸在水里的冰。

知棠又垂眸看向方才被烫着的手背,药膏虽压下了灼痛。

那片红肿却仍醒目地泛着刺目的红。

她比谁都清楚,这深宫里的日子,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哪怕此刻心还在突突直跳,也只能逼着自己定住神。

只盼着能安稳挨过这几日,早些回到御膳房去。

往后,在那个暴君面前。

更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绝不能再出半分差池。

走到膳房后方的西跨院,就见平日里颇为照拂她的桃夭姐姐,正立在院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阿棠!你可算回来了!”桃夭见她身影,忙快步迎上来。

她手里还攥着一块小小的糖糕,见着知棠立马塞到了她手里,

“我听小姐妹们说,你今日临时被姑姑叫去了御前,魂都替你揪着了。”

桃夭瞧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忧道:“怎么样?没出什么岔子吧?”

知棠捏着那块软乎乎的糖糕,指尖的暖意顺着掌心漫上来,眼眶忽然就有些发涩。

她摇摇头,把方才在御书房的惊险压在舌尖,只含糊道:“没、没什么,就是……暂时被调去御书房伺候笔墨了。”

“御书房?”

桃夭愣了愣,眉头拧起来,“那可是陛下跟前最要紧的地方,规矩重得很,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罪过。他们怎么偏挑了你去?”

知棠垂眸看着鞋尖,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桃夭思索一番,忽然拉过她的手,往院角的老槐树下避了避,压低声音道,

“前几日荷花宴,我远远瞧见你站在池边,当时陛下的目光……好像在你身上停了片刻。”

“你说,会不会是……”

知棠心头猛地一跳,忙不迭打断她,声音都带了点发紧的颤:“姐姐可别瞎说!”

她飞快瞥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陛下是九五之尊,俯瞰众生的人物,怎会留意我这等尘埃似的宫女?”

“许是……许是掌事姑姑瞧着我还算安分,才临时点了名罢了。”

知棠这般宽慰自己。

可想起楚凛渊捏着她下颌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想起他指尖划过泪痣的触感,她的心跳就乱得像团麻。

西跨院的杂房里还亮着灯,其他宫女们都已歇下,只有她们俩站在槐树下,月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见知棠这副模样,桃夭便也不再多问,只眼底掠过一丝担忧。

“明儿起得早,你快些歇着吧。”

桃夭替她理了理衣襟,又叮嘱道,“御书房的炭火旺,你素来怕热,夜里值宿别贪暖,仔细上火。”

知棠“嗯”了一声,两人一同转身回房。

她忽然想起刚入宫时,自己笨手笨脚总被管事嬷嬷责骂,是桃夭姐姐偷偷塞给她半个窝头,替她揽下洒扫的重活。

如今要去那虎狼环伺的御书房当差,身边能有这么个真心待她的人,已是万幸。

她捏着糖糕回了自己的铺位,将糖糕藏在枕头下,心慢慢定下来。

窗外的月光移过窗棂,照在她的枕侧。

知棠在心里默默祈祷:只求顺顺利利熬过这几日,早日回到这西跨院。

荣华富贵她不敢奢望,只求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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