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眼泪迅速浸湿了顾野胸前的衣料,那温度烫得他心口微微一颤。
那些准备好的、冰冷的、带着试探的质问,一时间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全身心依赖的拥抱堵了回去。
四周暗地里聚拢了一些看热闹的人,或好奇或窥探的视线落在二人身上。
顾野是谁?
是整个矿上最混不吝的刺头,成天冷冰冰的好像谁欠他二五八万一样。
这样的人,居然能有人近得了他的身,还没被打死。
原来之前听到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顾野这种人,真是个痴情种?
殊不知顾野心底那点因为身体接触而产生的异样,早已被这恼人的哭声和围观带来的烦躁压过。
他蹙起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和明显的不耐:
“喂,别哭了。”
怀里的哭声没停,反而因为他的呵斥,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
“啧,听没听见,我说…”
不知道哪里来得未婚妻,还不知道真假呢,他也是有病才出来。
正要冷下脸,将人从怀里扯开——
却见怀里的人自己猛地抬起了头!
目光落在他额头的纱布上,紧跟着,担忧后怕涌上来,还不忘一拳砸在他胸口。
“顾野!你要死啊!”
顾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吼得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眼神沉了下来,正要发作——
“赚钱的办法那么多,谁允许你偷偷跑来这种鬼地方的?!”
“你知道这多危险吗?还好只是伤了脑袋!万一要是……万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你想让我守活寡你就直说!用得着这样作践自己吗?!”
带着哭腔却异常清脆的呵斥又一次将顾野的情绪打断,一口气憋在胸口又断开,思绪也莫名偏了。
“你咒我?”
怎么就守活寡了?他还活生生站在这儿呢!
嗯?
没反驳未婚妻这回事?
看来真是脑子砸坏了,那正好。
“我那是咒你吗?我是关心你!你少倒打一耙!不讲道理!”
连珠炮似的质问,带着哭音,却字字铿锵,仿佛一个被丈夫不顾安危行为气到口不择言的小妻子。
每一句都站在了“关心他、在乎他”的道德制高点上,先发制人,将他的冷漠全都怼了回去。
顾野看着眼前这张泪痕未干却凶巴巴的小脸,所有准备好的冷语和推开她的动作,全都卡在了半路。
不是?
到底谁不讲理?
周围看戏的人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安静了不少。
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脾气还挺辣?
……
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林晚哭够了,收回手,眼睛悄悄转了一圈,回忆着那一拳duangduang的手感。
别说,他胸肌还挺大。
算她有眼光,以后都是她的。
但眼下,林晚吸了吸鼻子,带着点瓮声瓮气:“你知错了吗?”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近乎空白的错愕。
“我错了?”
他干嘛了就错了?他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脑子一抽跑出来看什么未婚妻!
是不是未婚妻不知道,但报应一定是。
“知错了就行,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林晚像听不懂人话,一副大人有大量,先放你一马的姿态。
一串小连招,完全让顾野失去节奏,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出来是带着目的的。
顾野气笑了,
眯了眯眼,审视的目光里第一次掺入了点别的意味——不是怀疑,而是一种被打乱了节奏的、带着点新鲜感的兴味。
“未婚妻是吧?行,你真行。”
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林晚的手腕,拉着她,转身就往那间单独的砖瓦房走去。
—
“野…野哥,有话好好说啊!”
“嫂子一个小姑娘为了找你跑这么远也不容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有点脾气很正常,可不兴打人啊…”
王磊看着顾野冷着脸把人拽进门,站在门口期期艾艾劝。
“滚!”
回应他的是清脆的关门声。
“好嘞!”王磊麻利滚了。
有点好心,但不多。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各种视线,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两人,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林晚演技上头一时爽,现在冷静下来还有点小心虚。
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顾野身上瞟。
“刚在外面不是还很横?又打又骂的?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顾野走到木板床边坐下,随手拿起桌上那包劣质香烟,又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依旧没点。
他抬眸,目光没什么温度地扫过她全身。
林晚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强撑着没退缩,仗着顾野失忆,反而鼓起勇气上前两步。
“那还不是因为我关心你,你都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找了你多久…”
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似乎想确认除了额头,还有没有别的伤。
这一看,她心里不禁暗暗咋舌。
这男人除了头上缠着绷带,脸色因失血有些苍白之外,身板依旧挺直,胳膊腿都完好无损,工装下隐约能感受到那蛰伏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好家伙,矿塌了都只伤到头,皮都没破几块,果然他就该是男主命,硬得很。
林晚心里吐槽,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那担忧之情更真切了几分——
“哦?那你找了我多久?”
顾野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要不是知道他现在没记忆,林晚都要怀疑他把她当犯人审了,不动声色施加精神压力,企图让她先露出马脚。
果然是部队出来的人。
要是原主恐怕就招了。
可惜了,顾野现在遇上的是个神经病。
在爱人面前不讲道理,作精,娇气,是她给自己的真实人设。
伸手往大腿上一掐,回想这不到一天的穿书经历,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恐慌瞬间涌上心头。
林晚的眼圈说红就红,泪水迅速蓄满眼眶。
“你阴阳怪气什么!咱们才分开多久,你就变了,你以前从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她像是承受不住这种冷漠,声音带着颤音,抢先一步“坦白”:
“顾野……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气我家里要那么多彩礼?”
她上前一步,抓住他落在身侧的手臂。
“我当初都说了……我不在乎彩礼,我也不怕吃苦,我只要你,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就好……”
“可你非要给,你说让我为难的事你做不到——”
“还说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该给自己媳妇最好的,说要光明正大娶我,要证明给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看…”
“我拦都拦不住,说什么你都不听,非要来这里…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谁在…”
这都是你自己选的,可千万不能赖在我身上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失去了他,她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
“结果才来了多久,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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