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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卫生间门口愣神，妈妈已经推门进来了，
她伸手扶住我摇晃的身子，布满血丝的双眼躲闭着我的目光。
“然然，你还小，不懂妈妈的苦。”
“早上是妈妈太着急了……”
她嗓音沙哑，透着疲惫：
“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怎么会不爱你？”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扎进我心里。
“可是你也知道，这个病……家里真的撑不住了。”
“你姐姐已经成年了，等她痊愈了，就能工作帮衬家里,我们就有更多的钱给你治病了。”
妈妈蹲下身，与我平视，
她鬓角新生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然然，就把肾源让给姐姐吧，好吗？”
泪水在她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我不由得想起，深夜时，
妈妈伏在病床边打盹的侧影，和她被药罐烫出水泡却来不及处理的手背。
看着妈妈几乎要崩溃的模样，
我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即便知道自己不换肾，就会走向生命的终点，
沉默良久后，我还是点了点头。
妈妈如释重负的笑了，
她将我拥入怀里，埋头在我颈间，
一滴冰凉的泪顺着她的脸颊落入我的衣领，激的我浑身发颤。
这时，医生进来了，
他提议将我和姐姐迁至同一间病房，方便观察我们的术前状况。
我疑惑的看向妈妈，
既然我不再需要手术，为什么还要和姐姐换到同一个病房？
可是我注意到妈妈那件穿了几年都没丢掉的旧衣服时，就懂了一切。
妈妈推着我进入了姐姐的病房，姐姐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她的嫌弃毫不掩饰，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为什么让她过来！我不要！”
“她病得那么重，万一有什么病菌传染给我，影响了我手术怎么办？”
我垂下眼，不敢看她，
更不敢看一旁面露难色的父母，只是小声的解释：
“姐姐……家里，已经负担不起两间高级病房的费用了……”
我以为这样现实的理由能让她稍微体谅一点。
谁知，姐姐竟嗤笑一声，朝我翻了个白眼：
“顾安然，你撒谎也不打草稿吗？爸妈刚答应，等我康复了就给我订一件十几万的高级礼服！”
“一间病房才几个钱？你不就是想跟我抢肾源吗？”
瞬间被噎住的我，无助的望向妈妈，
可她却避开了我的视线，安抚似对着姐姐说道：
“明曦，别这样说妹妹，妹妹都让肾源给你了。”
然后才俯下身，小声在我耳边解释：
“妈妈那是骗姐姐的，是为了哄她高兴。”
妈妈的手又在我肩上轻轻按了按，嘱咐道：
“然然最懂事了，妈妈还要去缴费，”
“你跟姐姐好好相处，姐姐脾气不好，你让着她一点。”
说罢，妈妈就出了门，只留我和姐姐在病房。
或许是因为我的退让，姐姐心情大好，
她轻哼着歌，自顾自的畅想未来：
“爸妈说了，等我好了，就送我去维也纳学音乐。”
她的手指在空气中虚按，仿佛在弹奏无形的琴键，
“我的个人演奏会，一定要在国家剧院办。”
我不知道维也纳在哪，也不知道国家剧院在哪，
但我知道，那一定需要很多钱。
全家都知道，姐姐的梦想是成为著名的钢琴演奏家，
可从没有人问过我的梦想。
我就像预设好程序的机器，在规定的时间起床，
吃规定的食物，不能有差错，不能有意外，
直到我生病住院，这台机器才被迫停下。
姐姐见我一直沉默，嘴角忽然勾起一个笑：
“顾安然，你得感谢我，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