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富贵正和王父、王母一同从小道走过来。
“嘿嘿,我寻思这事八成没问题了,以前一禾对我爱搭不理的,今儿忽然就愿意了……”
王富贵的妈妈拎着一大包糖,“算她梁一禾有眼光,只要她来年给富贵儿生个一儿半女的,我王家自不会亏待了母女俩。”
王父也一脸骄傲,“这三转一响都备好了,梁家人要是识相呢,咱明儿就找人看日子定亲。毕竟低头娶媳妇儿,抬头嫁闺女。咱不能因为一禾丫头没爹就省了这些个礼俗。”
王父话还没说完,就见前方梁家院门口,黑压压地围了几十号人,连那几个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太都拄着拐杖来了。
王富贵一下子慌了神,“咋这么大阵仗?”
一个村民看到他们,赶紧招手,“王家的,富贵儿!赶快进去!那丫头疯了,拿着剪刀要扎人——你赶紧进去表态,不然这亲事指不定成啥样了!”
王家一行人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快步往院里挤去。
刚挤进院门,就看见梁一禾一脸厉色,手里拿着把大剪刀对准梁家众人。王富贵儿胆子小,腿一下子就软了半截,“一、一禾,你别冲动……”
——
不多时,村长李老头也到了。
穿着白色半袖,手里还拿着把竹扇,人群也自动给他让了个道。
他一进院子便皱起眉头:“这是在干啥呢!你们梁家还让不让村里人安生吃顿饭了,惊动了这么老些人!”
梁老太一见救星来了,立刻有了主心骨,哭嚎了起来:“村长诶!你快评评理吧,这丫头疯了!她要拿剪子戳死她亲妹妹啊——你说说这,怕不是被脏东西上身咯!”
梁老太也是个奇葩,转身回屋,再回来时,手里竟然拿了一支干巴的桃树枝,拼命地在梁一禾身上抽打着,嘴里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退!退!退下!”
梁一禾白皙的胳膊瞬间多了几条红印子,她也不躲,她就是要让大家伙儿看看,梁家是怎么对自己的。
王秀芳看见村民一个个都皱起眉头,还有几个在看笑话,她赶忙把梁老太拉了回来,嘴上还不忘假惺惺念叨句,“哎呦,娘——您别再把腰闪了,一禾还小,不懂事!”
“一禾,你可不敢再气你奶了!你日后嫁人当娘了,就会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了……” 王秀芳这话,显然是说给屋外村民们听的。
“混账东西……我儿子死了,我还能让母女俩白吃白住这么多年,全天下哪个做婆婆的,能做到我这样……”
梁老太不管不顾哭嚎着。
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挺过瘾,王家和梁家是村中大户,有钱有地,平日出门在外都仰着个脸,今天出了这事,大家都等着看这两家人的笑话呢。
梁老爷子坐不住了,起身走到了李村长身边,嘀咕说道了几句。
李村长清了清嗓子,“哎呀哎呀” 劝了两句,一边挥着扇子一边压低声音对着梁一禾道:
“一禾娃啊,这事儿是你不对,闹得太大!姑娘家家都是要名声的,你看你闹这一出,惊动了半个村子的人,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咱得安生过日子不是?”
“村里这么多小辈,我最看重你了!最听话、最乖顺,怎么就不能理解长辈的一片苦心呢?快——给你奶奶认个错,这事就算过了!”
乖顺?听听这话,是形容人的吗?她是梁家的狗吗?
李村长早年收过大伯家不少好处,自然偏帮着大伯家,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责任全推卸到了梁一禾身上,就连村里人耽误吃晚饭也得算在她头上。
“村长!”梁一禾的声音响亮穿透院子。
“我敬您是长辈,但您这话说得实在不中听!您不问清楚情况就乱下定论,知道的以为您是为了小辈的名声,不知道的以为您收了大伯家好处呢!”
众哗然。
只有混迹在人群中的张寡妇很是欣慰,她就觉得梁家太欺负人了,梁一禾早该转性子了!
“你!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李村长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虽然村长这名号这几年越发不顶用了,但该有的威望还是有的,平日里哪个小辈见到他不是恭敬有礼的。
“那您是怎么做村长的?” 梁一禾厉声质问。
“我告诉你们!我要这件事情,当着所有人面,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她语调很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现在可不比旧社会,栽赃陷害这事,即便我去找了公社、妇联,也有的说理!到时候,咱村子里才真的彻底不安生了。”
“村长,到时候上头来找你问话,你敢把你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吗?” 梁一禾转头又盯着李村长的眼睛。
“我、我刚刚说啥了……” 李村长心虚,竟有些不敢直视梁一禾的目光。
“今天您要是不管,明儿是不是咱村里的姑娘家都能随便被人编排,就都得嫁人?”
人群里一些中年妇女躁动,她们家可都是有女儿的。
“到时候,县里评选文明乡村,村长您的脸面可就被这些乱纪律的坏分子给抹黑了!”
四周人觉得这话颇有几分道理,张寡妇低声叫了句好!这上过学的就是不一样嘿!
李村长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我也不是这意思——”
“那好,那就按村长的意思办!今儿就把事讲清楚。” 她又扭头看向王富贵,冷声质问:“王富贵,我问你两件事。”
王富贵见矛头突然指向自己,吓得连退两步,支支吾吾,“一、一禾啊……”
“第一,” 她盯着他,“你是不是亲眼看到是我给你塞得信?”
“……没、没有。” 他赶忙摇头,“我没看到过!后来我来梁家找你,你不在。是你堂妹看了信,说确实是你写的,叫我先不要声张,去找家中长辈商量,毕竟是女孩子家主动写信,要、要顾及些脸面……”
“好,第二,” 她继续问道,但声音也柔和了些,“我可曾对你有过任何亲密、暧昧的言行?”
王富贵脸像是被火烤热了一般,连连摆手,“没、没有!你、你都不怎么搭理我……”
众人一听,又哗然。
梁一禾转头面向村长,将信封展开,又将自己的作业本打开,举着从众人面前慢慢走过,慢得足够让前排每个人看清上面的字迹。
又递到村长眼前,“村长您看,这字迹,像吗?”
村长双手拿着仔细看,虽然两份字迹都很工整,但明显作业本的字迹更加大气些,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很大不同。
她再拿出梁婉君被撕下来的作文页,递过去,“村长,劳烦您再对比这份。” 她并没有说出哪份是自己的,哪份是堂妹梁婉君的。
村长推了推老花镜凑上前看了看,脸色微微变了,“嗯……这份和信中倒是一模一样。”
大伯娘王秀芳有点坐不住了,推了推自家男人,低声咒骂:“梁建军,你女儿要是再这样被这小贱蹄子污蔑,我跟你没完!”
“跟我没完?你咋不怪你自己生的女儿蠢笨?被梁一禾指着鼻子骂,你让我怎么办?当众上去抽她大耳巴子吗?”
梁建军现在脸黑得发亮,恨自己女儿搞这一出,干事还这么不利索,被人抓住把柄。
“你!你个丧门星!灾星!浪蹄子!给你指了门这么好的亲事,你不要!你还想赖在梁家到什么时候——” 梁老太破口大骂,差点背过气去。
她不可管院外站着多少诧异的村民,只管这口恶气必须骂出来。
“梁家怎么对不起你了?你把我宝贝儿子克死了,梁家还能收容你们母女俩这么多年,这份恩情,就算你们给梁家当牛做马一辈子,都是还不完的!”
“我告诉你!你这门亲事是我定下的!你、你不知感恩,还在这里闹!王家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必须嫁!” 梁老太越说越激动,身子也忍不住颤抖。
大伯娘王秀芳赶紧上前给她拍拍背,顺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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