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佟歆茉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伸手一摸,颜啸泉睡过的那边床单一片冰凉,显然已经起床多时。
她揉了揉酸软的腰肢,想起昨晚的疯狂,脸颊不禁又泛起红晕。
她的泉哥,在那种事上总是带着一股子工地汉子般的执着和蛮劲,不把她里里外外都烙上他的印记誓不罢休。
拖着还有些乏力的身子起床,走到客厅,发现餐桌上照例摆着温在保温盒里的早餐。
小米粥、煮鸡蛋,还有一碟她爱吃的小笼包。
旁边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颜啸泉那笔力遒劲、几乎要戳破纸背的字:
「工地有事,先走。
吃完放着,钟点工来收拾。
晚上回来检查,瘦了饶不了你。」
佟歆茉看着那熟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关心,嘴角忍不住弯起。
她把便签纸小心地折好,收进床头柜的一个小盒子里,那里面已经攒了厚厚一沓类似的“泉哥情书”。
吃完早饭,她走进工作室。
晨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昨晚刚刚完成初稿的雕塑上。
那尊融合了金属冷硬与黏土柔韧的抽象半身像,在阳光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线条间的力量感呼之欲出。
她想起颜啸泉昨晚那句“骨头没撑起来,肉就垮了”,心里再次涌起一股奇妙的暖流。
这个男人,用他最直白的方式,点醒了她创作中最关键的问题。
她正对着雕塑出神,手机响了一下,是林叙白发来的信息。
「歆茉,征集展的推荐信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这边作品概念图和初样照片准备得怎么样了?
如果需要,我今天下午有空,可以帮你先看看,提点建议。」
佟歆茉看着信息,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莫名的压力。
她回复:「谢谢林老师,初样刚刚完成,照片我今天整理一下。
下午可能有点仓促,我弄好了再联系您吧。」
放下手机,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工具,准备开始对初稿进行更精细的打磨。
既然决定了要参加,就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另一边,工地上机器的轰鸣声早已连成一片。
颜啸泉戴着红色安全帽,站在正在浇筑混凝土的楼板前。
古铜色的脸上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得像鹰。
“停!”他猛地一抬手,吼声压过了机器的噪音。
操作泵车的工人吓了一跳,赶紧停下。
颜啸泉大步走过去,指着刚刚浇筑的一片区域:
“这震捣怎么做的?”
“啊?”
“眼睛长屁股上了?”
“这么多气泡眼看不见?”
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混凝土里,对着旁边的施工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跟你说了多少遍!”
“震捣要快插慢拔,覆盖全部区域!”
“这要是以后出了质量问题,是你担还是我担?”
施工员被他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冷汗直流,连连保证马上返工。
颜啸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工人,声音沉了下来:
“都给我听好了!我颜啸泉的工地,可以慢,但不能差!”
“谁要是敢在质量上给我打马虎眼,趁早滚蛋!”
他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像一头被惹毛的雄狮。
在属于自己的领地上巡视,不容许任何瑕疵。
众人噤声,干活的动作都下意识地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副手小跑着过来,递上一瓶冰水:
“老板,消消气,天热。”
颜啸泉接过水瓶,拧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冰水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滑落,流过汗湿的脖颈,没入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背心领口,在烈日下蒸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白气。
“三号楼水电预埋的图纸,设计院那边确认了没有?”他抹了把嘴,问道,语气依旧带着未消的火气。
“确认了,刚发过来。”副手连忙回答。
“嗯。”颜啸泉把剩下的半瓶水塞回副手怀里,“我去办公室看看,这边你给我盯紧了,再出岔子,唯你是问!”
“是是是,老板您放心。”副手忙不迭地保证。
颜啸泉转身朝临时板房搭建的办公室走去,背影挺拔,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能在地上踩出一个坑。
走进办公室,空调的冷风扑面而来,让他因暴晒和怒火而燥热的身体稍微舒服了些。
他脱下安全帽,随手扔在桌上,短硬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额前,更添了几分不羁。
打开电脑,查看副手发过来的图纸。
他看得极快,手指在鼠标上滚动,浓黑的眉毛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专注工作时,他脸上那种粗野的气质会沉淀下来。
转化为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专注,让人不敢打扰。
突然,他滚动鼠标的手指停住了,目光锁定在图纸某个细节上。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按下快捷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叫水电班长老李过来一趟!马上!”
不到两分钟,一个皮肤黝黑、年纪稍长的工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老板,您找我?”
颜啸泉指着电脑屏幕:
“这儿,排水管预留洞的位置,跟结构梁有冲突,图纸上没标注出来,你们预埋的时候发现没有?”
老李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一拍脑袋:
“哎哟!还真是!”
“要不是您看出来,我们按图施工,到时候肯定得打穿梁筋,那就麻烦大了!”
颜啸泉哼了一声,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燃:
“干了几十年水电,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图纸是死的,人是活的!动动脑子!”
“是是是,老板您批评得对!”老李心服口服,“我马上让他们改方案,绕开结构梁。”
“嗯,去吧。”颜啸泉挥挥手,这才拿起打火机,啪一声点燃了嘴角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缓缓吐出,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高强度的工作和炎热的天气让他有些疲惫,但更让他心里惦记的,是家里的那个女人。
不知道她吃饭没有?
是不是又泡在工作室里忘了休息?
那个什么狗屁林老师,有没有再骚扰她?
想到林叙白,他眼神暗了暗,心里那股无名火又隐隐有冒头的趋势。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就是“茉茉”。
他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发消息。
有什么好问的?
他的女人,他还能不信?
可心里那点不舒服,像鞋子里的一粒小石子,硌得慌。
他烦躁地掐灭烟头,决定不再想这事。
等晚上回去,亲眼看看,亲手摸摸,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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