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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红灯像一颗衰竭的心脏,在储藏室的黑暗中搏动,将汉克警官僵硬的身形和那台雪花闪烁的电视机染上一层不祥的釉彩。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腐败和消毒水的气味,更添了一种……空洞。一种被抽离了灵魂、只剩下机械模仿的空洞,从汉克那张一开一合、发出电子忏悔的嘴里不断溢出。

罗森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那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存在于物质世界,而不是坠入了某个纯粹的噩梦。恐惧依旧冰冷,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正在破土——一种被彻底愚弄、被当成展览品般摆布的暴怒。

他不是材料!他不是提线木偶!

那个“艺术家”,它把这里变成了它的私人画廊,把它(或者他?她?)认为属于罗森的“罪证”堂而皇之地陈列出来,甚至把汉克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怪诞的忏悔装置。它在炫耀,在宣示主权,在告诉他,他的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新生……”罗森盯着重新垂首不动的汉克,咀嚼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近乎痉挛的弧度。这算什么新生?这比死亡更令人作呕。

他不能留在这里。多待一秒,他都感觉自己的理智会被这红灯、这雪花噪点、这僵硬的活死人彻底侵蚀。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上楼梯,逃离了那个诡异的“忏悔室”。回到被改造得如同展览馆的客厅,那些在射灯下熠熠生辉的“展品”——断手、头颅、声带、皮肤——此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弄。他曾经视若敝履、需要费力处理的“垃圾”,被那个存在如此“珍视”地收藏、展示,这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他冲进名义上的卧室——这里同样未能幸免,墙壁上挂满了用血液、体液甚至更难以言说的物质在画布上泼洒形成的“抽象画”,被标注为“创作激情之色谱分析”。他粗暴地扯下床单,将那些画框扫落在地,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但这破坏带来的短暂宣泄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无力感。毁了这里又如何?这栋loft已经废了,彻底成了那个“艺术家”的玩具。他甚至不敢去想,对方是否在这里留下了更多的“惊喜”,或者……监视。

他必须离开。立刻。

他没有收拾任何东西,那些个人物品在此刻显得毫无意义。他只想尽快回到他那位于废弃工业区的地下堡垒。那里虽然也被侵入过,但至少结构更复杂,防御更严密,是他经营多年的老巢,或许……或许还能找到一丝安全感,找到反击的基点。

夜已深,城市依旧喧嚣,但罗森感觉所有的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驾车在街道上穿行,速度很快,不断超车,变道,试图甩掉那种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后视镜里每一辆跟随稍久的车,都让他神经紧绷。

终于,废弃工业区那熟悉的、破败的轮廓出现在眼前。他将车停在远离入口的阴影里,如同潜行的野兽,警惕地观察了许久,才用最隐蔽的方式,开启了通往地下的重重机关。

沉重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外界彻底隔绝。地下室里,冰冷的空气带着他熟悉的、混合着血腥、化学试剂和一丝若有若无霉味的气息包裹了他。他靠在门上,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

暂时……安全了?

他打开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这个充斥着各种专业工具和未完成“项目”的空间。一切似乎都和他离开时一样。那只被钉在架子上的薄膜飞蛾静静地待着,黑曜石眼睛反射着冷光。工作台上散落着工具,强酸池平静无波。

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

那个“艺术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仅仅是为了收藏他的“作品”,不仅仅是为了恐吓他。从金属玫瑰的暗示,到仓库里的齿轮人形和指引,到市政厅女孩的刺探,再到loft里规模宏大的“展览”和汉克被改造的“忏悔”……这一切像是一个逐步展开的、庞大的“创作”计划。

而他罗森,在这个计划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一个被引导的“合作者”?一个被研究的“标本”?还是……一件尚未完成的、最重要的“核心作品”?

他走到工作台前,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工具,最终落在一把厚重、锋利的解剖刀上。他拿起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力量。他需要夺回力量。需要向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证明,他罗森,不是可以随意摆布的。

也许……他应该更主动一些。不是被动地等待对方的“指令”或“礼物”,而是主动创造出某种东西,某种足够震撼、足够疯狂,甚至能反过来让对方感到意外、感到……威胁的东西。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开始在他脑中成型。模糊,但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就在这时——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水滴声,突兀地响起。

罗森猛地抬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声音来源……是那个他用来处理特殊废料的密封排水口。那里连接着深埋地下的复杂管道系统,理论上绝不会有水滴声。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寂静。

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他的幻觉。

他缓缓朝排水口走去,解剖刀紧握在手中。

就在他距离排水口还有几步远的时候——

“嘀嗒……嘀嗒……嘀嗒……”

水滴声再次响起,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声,而是变成了有节奏的、连续的滴落。声音不大,但在绝对安静的地下室里,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鼓膜上。

而且,那声音……不对劲。不是清水滴落的声音,更粘稠,更……沉重。

罗森的心沉了下去。他加快脚步,走到排水口旁。那是一个嵌入地面的、带有厚重金属盖子的孔洞,边缘有着严格的密封措施。

此刻,一滴暗红色的、近乎黑色的粘稠液体,正从金属盖子边缘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中缓缓渗出,积聚,然后,“嘀嗒”一声,落入下方幽深的管道中。

血?

不,不完全是。颜色太深,质地也太粘稠,更像是……混合了某种东西的血液。

他蹲下身,用解剖刀的刀尖,极其小心地沾了一点那正在渗出的液体。

举到眼前,在惨白的灯光下仔细观察。暗红色,半透明,里面似乎悬浮着极其微小的、……金属碎屑?或者……是更细小的、类似齿轮碎片的东西?

而且,这液体散发出一股极其怪异的味道——铁锈味、机油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电路烧焦后又混合了腐败有机物的刺鼻气味。

这绝不是他这里会有的东西!

他猛地想起汉克被改造的胸腔里,那些缓缓流动的、暗红色的生物凝胶和齿轮组。想起那八音盒中心那块搏动的凝胶。

一种冰冷的恶寒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那个“艺术家”……它的“创作”,不仅仅局限于实体空间。它的触手,甚至能通过这座城市错综复杂、无人问津的地下管网系统,延伸到他的堡垒深处!

这滴落的、混合着金属与生命的诡异液体,是新的信息?是另一种形式的“礼物”?还是……某种“污染”的开始?

“嘀嗒……嘀嗒……嘀嗒……”

声音持续着,稳定得令人发疯。每一滴落下,都像是一个冰冷的节拍,敲打在这个他自以为安全的空间里。

罗森看着刀尖上那滴诡异的液体,又抬头看了看排水口那不断渗出液体的缝隙。

他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

无论他躲到哪里,那个存在,那个“艺术家”,都能找到他。用各种方式,提醒他它的存在,提醒他这场尚未结束、且正不断升级的……共舞。

他缓缓站起身,将解剖刀上的液体甩掉。脸上的恐惧逐渐被一种麻木的、甚至带点癫狂的平静所取代。

他走到工具墙前,不是去看那些切割工具,而是走向一个存放着更特殊、更冷门设备的角落。那里有高频振荡器,有超声波焊接笔,有微观雕刻机……

他看着这些工具,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

既然无法逃避。

那么,就如你所愿。

让我们……把这场舞,跳得更精彩些。

他拿起一个高频振荡器,接通电源,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响起,盖过了那令人不安的“嘀嗒”声。

新的“创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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