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啊。”苏糖揉着发红的手腕,抬头对男人道了声谢。
对方面无表情地微微颔了颔首:“快走吧,以后不要轻易和这种男人单独出来。”
看着男人有些落寞的背影,苏糖脑中猛然闪过那个引产的回城女知青丈夫的脸。
他怎么在这儿?
她想喊住他,可不知道他名字,又觉得对一个刚失去妻儿的男人过于热情,也有点儿冒昧。
男人没走多远,就有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一脸焦急地迎上男人:“你送她去了?是不是还给她拿钱了?你说你是不是傻啊,她都把你甩了,回城过好日子去了,你还给她钱!!”
女人长了一双和男人一样好看的眼睛,像是姐弟。
男人头都没抬:“夫妻一场,好聚就应该好散,我也不想欠她的。”
说完拔腿就走,女人气得直翻白眼,忙小跑着跟了上去,继续喋喋不休地怒其不争。
苏糖无意久留,反正成建忠回去也不会说她好话,她索性直接买了回程的票,回了苏家窝棚。
苏大年两口子从那天开始再也没登门,显然是生气了。
苏糖也没去支书家,想到不能介绍个称心如意,却没想到能给她介绍那么一个二货,她的气还没地儿撒呢!
接下来就是她勤劳致富的小日子,相什么亲,嫁什么人,没男人她一样赚钱养家,没男人她反而更自在。
好在这趟进城,也算没白进。因为她发现,城里人的钱好赚。
一走一过间她问了街边鸡蛋的价钱,居然一斤卖到了一块钱还会被疯抢,而乡里集市上能卖到八毛钱就是大价了。
一斤差两毛,十斤差两块,一个星期攒二百个鸡蛋估摸着得有二十多斤,这一下子就得差四五块钱呢。
她光凭卖鸡蛋这一项收入,就已经远比城里一个职工的工资还高,谁嫌钱烫手,一个月多赚将近二十块钱多美啊。
打定主意她决定这周末去趟青原县城去试试水。
偶尔给人接生还能赚点儿小钱,现在去卫生院生孩子的还不多,在家接生全凭赏,头胎得了儿子的一般都会给十块钱的红包,就算是女娃为了图个吉利也能封个两三块钱。
农村吃米吃菜不用花钱买,光是这一样好处,她一年就能省下三五百块钱了。省下来的钱,她也不抠搜,全回报给她创造利润的鸡和兔子了。
苏糖在过日子上绝对是骑洋车子逛酒吧,该省省该花花。鸡舍、兔舍都是红砖砌的,饲料是实打实的苞米面掺菜叶。
用邻居婶子的话说:苏糖哎,你家的鸡比人吃得还要好嘞!
苏志豪的未婚妻罗玲玲来了,撅着嘴。
罗玲玲奶奶之前就是村里干接生的,苏糖就是跟着她学的接生这门手艺,所以她和罗玲玲的关系也十分要好。
“怎么了这是,生产队的驴这回可有地方拴了。”苏糖刷着锅,正准备蒸馒头。
“没啥,”罗玲玲帮她往灶里添柴禾,“今天不是该去镇上卖鸡蛋么,我陪你去。”
“今天不去了,我准备周六带到县城里去卖,能多卖不少钱呢。”
“进城?”罗玲玲眼睛亮了,“我陪你去吧。”
“也行,我想着年前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卖完鸡蛋咱俩再去看看结婚用的东西。”苏糖盖上锅盖,拍了拍手上的浮面。
不说不要紧,一说罗玲玲的嘴又撅了起来:“结什么婚呐,你问你弟吧。”
意识到问题有点儿严重,苏糖这才仔细端详起罗玲玲拉得老长的脸:“闹别扭啦?”
罗玲玲扒拉着灶里的火,好半天才说:“昨天晚上我爸和志豪也说年前把我们的婚事办了,可他死活不依,非说什么长幼有序,姐姐不嫁人,他就不结婚什么的。俩人聊了个不欢而散,我爸早饭都没吃。”
这种话苏志豪不止一次说过,那小子在有些事儿上就爱钻牛角尖儿,又轴又浑。
又想起之前苏大年来时说的话:“咱们苏氏一族讲究一个长幼有序,你不结婚的话下面俩弟弟咋结?”
被道德绑架到了一定高度,都没什么气可生了。
这一夜苏糖在炕上烙着饼,她想暴力解决苏志豪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只不过恐怕会让小夫妻间生了嫌隙,若真那样恐怕连罗玲玲这个好朋友都得失去了。
想想也是,放眼整个松树乡好像只有男光棍,还没有女的剩在家,甭管对方是瞎子还是瘸子,总之全都嫁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心事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心上,沉甸甸的,好几天精神不振。
选在周六去县里卖鸡蛋是因为马桂芳说过,城里人在周末都会出来买菜逛街。
之前罗玲玲说好要和她一起去的,因为罗家父母和苏志豪动了气,不让她出来了。
苏糖知道,这是变相地给她施压了。
兄弟两人一大早就出去割稻子了,他们是从不让苏糖干体力活,苏糖很欣慰。
她打了一盆水,仪式感十足地把二八大杠擦洗得溜光锃亮。然后把用棉花垫着的两筐鸡蛋绑在后座两侧,既能保持平衡载起来又不会因太颠簸而破碎,这招儿百试百灵。
棉花可以循环利用,鸡蛋要是破一个她能心疼半天,况且如果没有有效手段防破碎的话,损失的绝不会一两个鸡蛋,孰轻孰重,她还是下了些本钱的。
骑自行车带着两筐鸡蛋到县城,绝对是考验体力的。三十多里地,她登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到,等找到农贸市场时,已经通身是汗了。
“姑娘,你筐里是自家的鸡蛋么?”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大娘两眼对着她的鸡蛋放光。
不用做广告,她家的鸡蛋保准是整个市场里成色最好的,个儿大,十个里就能出四到五个双黄蛋。
“是啊,大娘。绝对是苞米面掺菜叶子喂出来笨鸡蛋,保准您吃了一回想第二回。”
苏糖寻了一个空地,放下鸡蛋,拿出杆秤,利落地挂上秤坨。
“一看就跟街面上卖的不一样,多少钱一斤,我想要两斤。”大娘看着鸡蛋满眼喜欢。
“一样,也是一块钱,我保准给您的称也是高高的。”
苏糖开张很顺利,想着这一单生意就比镇上多赚了四毛钱,心里美滋滋的,身体上的疲乏早就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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