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最后,他写道:
“随信附上几张军用邮票,盼复,望你一切安好。
此致,敬礼!
陆承骁。”
看完后,程荔月拿出自己最好看的信纸和钢笔,开始斟酌着写回信。
与此同时,远在边境线的军营里,结束了一天高强度训练的陆承骁,在灯下又一次展开了那张被他看了无数次的电影票。
脑海里浮现出程荔月嗔怪地望向他时亮晶晶的眼睛和笑起来时弯弯的嘴角。
同宿舍的教导员端着茶缸子凑过来,打趣道:“老陆,一个人偷摸着乐什么呢?自从你这次休假回来就不太对劲啊,魂儿是不是落京市了?”
陆承骁迅速而珍重地将票根夹进笔记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微红,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教导员和他搭档多年,哪能看不出来,哈哈一笑:“懂了懂了!看来咱们陆营长这棵铁树终于要开花了!什么时候能让兄弟们也沾沾喜气?”
“还早。”陆承骁言简意赅。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方沉沉的夜色,计算着信寄出的日子和她可能回信的时间。
……
这天,天空湛蓝。
程荔月和好友李秀兰约好了去逛供销社和新华书店。
李秀兰是她在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现在在街道办当干事,消息灵通,人也爽利。
两人并肩走在不算宽敞的街道上。
李秀兰用手肘碰了碰程荔月,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快,从实招来!我都听我妈说了,那天有个特别精神的军人去你家了?是不是就是你之前提了一嘴的那个相亲对象?”
两人的家离得不算太远,街里邻巷的,稍有一点动静都知道。
程荔月轻轻点了点头:“嗯,是他。”
“哇!”李秀兰夸张地低呼一声,“真的啊!听说还是个营长?长得怎么样?人对你好不好?快跟我说说。”
她连珠炮似地发问,眼睛里闪烁着发现八卦的兴奋光芒。
“哎呀,这么好奇干什么,你现在又没有对象。”
“正是因为没对象才好奇吗!真的很想知道,月月,月月~~你就跟我说说吗。”李秀兰见好友不说,摇着她的手撒娇道。
程荔月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挑着能说的,简单说了说陆承骁的情况。
饶是如此,李秀兰仍听得两眼放光,挽住她的胳膊,由衷地感叹:“月月,这条件,这品性,配得上你。”
两人说笑着先去了新华书店,程荔月习惯性地去看了看有没有新来的文学类书籍。
随后,她们走进了骆玉兰工作的供销社,程荔月本来想跟妈妈打声招呼的,真不凑巧,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找着,问了妈妈的同事,她们说前柜够人手,妈妈就去仓库清点新到的布料了。
只好作罢,跟李秀兰到处看看,毕竟是在京市的供销社,比别的地方要大,种类要丰富些,店里货物琳琅满目,布匹、糖果、暖水瓶、脸盆……井然有序。
空气里混合着糖果的甜香、点心的油香和布匹特有的味道。
李秀兰在卖雪花膏和头油的柜台前流连忘返,程荔月家里还有所以就没看,但目光却被旁边卖文具和邮票的柜台吸引了。
她摸了摸帆布包里随身带着的那封回信。
走到柜台前,她对售货员说:“同志,我买一张八分钱的邮票。”
她记得陆承骁在信里提过,寄到他们部队,八分钱邮资刚好。
售货员利落地撕下邮票递给她,程荔月小心地接过。
从供销社出来,路过街角那个墨绿色的邮筒时,程荔月停下了脚步。
她再次从包里拿出那封贴好邮票的信,仔细检查了一遍信封上部队的地址和“陆承骁同志亲启”那几个字,确认无误。
“寄出去啦?”李秀兰在一旁看着好友满怀憧憬的神色,忍不住打趣,“这下可真是鸿雁传书喽!我看你啊,魂儿都快跟着信飞走了!”
程荔月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作势要打她:“就你话多!”
日子在期盼中仿佛被拉长了些。
程荔月依旧过着看看书、帮母亲料理家务、偶尔和李秀兰出门转转的闲适生活。
还有去取陆承骁的信,他的信总是很准时,厚厚几页,除了讲述部队生活和见闻,字里行间开始越来越多地让程荔月对他的了解,还有对未来的规划。
但这一次的信,内容却格外的不同。
在信的末尾,他笔锋一转,写得异常郑重:“程荔月同志:
我们通信已有一段时日了,对彼此已经有很深的了解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从没改变过想要跟你结婚的念头,我在此正式向你提出结婚的请求。如果你同意,我将立即向组织打报告,下次休假便回京办理手续。我承诺会用余生尽我所能让你幸福。盼你认真考虑,给我回复。”
信纸在程荔月手中微微发颤,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看到这郑重的求婚,心还是怦怦直跳,她拿着信,第一时间去找了父母。
骆玉兰接过信和程建国一起仔细看完,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骆玉兰心里不免五味杂陈。
人是她托关系精心挑选的,小陆也确实优秀,对女儿也真诚。
可真一想到女儿就要离开家嫁给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军人,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她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独生女啊,从小就被他们夫妻俩捧在手心里长大……她心里越想 ,眼圈忍不住红了,别过头去,悄悄抹了下眼角。
程建国沉默着,顾不得平时会被妻子制止和叨叨,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神色复杂。
他欣赏陆承骁,相信他能给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
但嫁女儿和找对象是两回事。
在他心里, 他的月月还这么小,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了?想到以后家里就剩下他和玉兰,心里不免空落落的……
“你……怎么想的?”程建国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有些沙哑,问女儿。
“我……我觉得他靠得住,我愿意跟他结婚。”程荔月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她看着父母,心里也酸酸的。她明白他们的不舍。
骆玉兰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拉住女儿的手,力道有些紧,“可结婚不是小事。他那边条件艰苦,你从小就没吃过苦,随军也不是马上就能办的事,你以后要一个人面对很多……”
“我知道,妈。”打断妈妈的话,程荔月反握住妈妈的手,“他信里都跟我说过。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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