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夜色像浸透了油污的抹布，沉重地覆盖下来。荒野的风变得更急，卷起沙砾，抽打在黑色轿车的金属外壳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
迪恩·温彻斯特的手依然按在腰后，那里藏着经过圣盐祝福的 Colt Python 左轮手枪。他的目光在这个自称为“研究者”的男人身上来回扫视，试图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标记？猎物？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在刚搞定一个普通恶魔附身之后。
“标记？”迪恩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怀疑几乎凝成实质，“你说那个地狱杂种在消散前，还给你发了条‘你被盯上了’的短信？用……能量波动？”
山姆的反应则更为复杂。他看向元帅的眼神里，警惕与一种近乎本能的学术好奇心交织着。“你能解读那种信息？是怎么做到的？是某种通灵术，还是……”
元帅——卡尔·沃斯坦——没有直接回答。他微微抬起右手，指尖在空气中虚划，仿佛在勾勒某种看不见的轨迹。迪恩和山姆似乎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与之前恶魔留下的阴寒混乱截然不同。
“信息以非语言形式编码，依附于其核心灵能……或者说，你们所称的‘邪异能量’的消散波纹中。”元帅的声音平稳，像在口述一份侦察报告。“结构简单，意图明确：定位，与……狩猎许可。它并非针对我个人，而是针对‘异物’。”
他的目光扫过温家兄弟。“这个世界的防御机制？还是某种……生态位争夺的宣告？”
“更像是恶魔们的‘开饭铃’。”迪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终于收回了按枪的手，插进皮夹克口袋，“恭喜你，老兄，你刚来就被挂上了号。这通常是我们这种‘家族企业’才有的待遇。”他话语里带着自嘲，但眼神依旧锐利。“你说你是个研究者？研究什么？怎么一来就惹上这种麻烦？”
“研究现象的根源，而非表象。”元帅答道，这个答案宽泛得近乎敷衍。他转向山姆，“你们使用的语言，其中蕴含的驱散力场构建逻辑，本身存在缺陷。它更像是一种……乞求，或交易，而非命令与重构。”
山姆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一时语塞。他回想起刚才仪式受阻，而在这个男人画出那些奇怪图案后，干扰瞬间消失的情形。效率不足百分之四十……这句话在他脑中回响。
“那是传承了几个世纪的仪式！”迪恩捍卫道，“它救过我们无数次！”
“幸存者偏差。”元帅平淡地吐出两个词，目光掠过昏迷在地的中年男子，“他的生理体征趋于平稳，但精神层面受到侵蚀。需要隔离观察至少四十八小时，以防残余信息碎片引发次级畸变。”
他的用词冰冷而精准，带着一种医院或者实验室的味道，让迪恩感到一阵不适。这不像是在谈论一个刚刚获救的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受损的设备。
“他需要的是休息，和一点老式的关怀。”迪恩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男子的脉搏，语气生硬。
“关怀无法清除亚空间污染。”元帅陈述道。
“这里是地球，堪萨斯州！不是什么‘亚空间’！”迪恩站起身，几乎是在低吼，“你到底从哪儿来的？别再跟我扯什么‘遥远的地方’！”
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山姆适时地插话，试图缓和：“嘿，无论如何，你刚才确实帮了我们。而且，如果你真的被……‘标记’了，那意味着你也有麻烦了。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他看向迪恩，用眼神传递着信息——留下他，至少能搞清楚他是什么人，以及那个“标记”意味着什么。
迪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山姆说得对，一个能被恶魔特意“标记”的家伙，无论他是什么，放任他在外乱跑都是个蠢主意。更何况，他那些闻所未闻的手段……
“好吧，‘研究者’，”迪恩妥协了，但语气依旧带着强烈的不信任，“你可以跟我们走。但我们有规矩。第一，别对我的车再做任何……‘刻画’。第二，别耍花样。第三，回答我们的问题，坦诚点。”
元帅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在评估一项合作协议的风险与收益。片刻，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可以。作为交换，我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异常’事件数据库，以及基础的社会运行规则。”
“数据库？”迪恩几乎要气笑了，“老兄，我们的‘数据库’就是鲍比满屋子的故纸堆，还有我们屁股后面这辆破车！”
“初步了解，足够了。”元帅似乎并不在意设备的简陋。
他们将昏迷的男子抬进轿车后座。迪恩坐进驾驶位，山姆习惯性地坐上副驾驶。元帅则拉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他的坐姿挺拔，即便在相对宽敞的后座，也给人一种正襟危坐的感觉，与这辆充斥着空啤酒罐、武器零件和旧地图的生活化车辆格格不入。
引擎咆哮起来，车头灯撕开夜幕，Impala 驶上了漆黑的公路。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老式收音机里微弱的电流杂音。迪恩透过后视镜，不时打量着后座那个如同磐石般的男人。山姆则整理着刚才用于驱魔的古籍，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
“那么，”最终还是山姆打破了沉默，他半转过身，看向元帅，“你画在车上的那些图案……它们是基于什么原理？你提到能量共振和信息扰动？”
“一种基于逻辑的格式化协议。”元帅回答，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将特定的能量引导模式固化于载体，构建一个临时的秩序场，排斥未经授权的混沌信息体。你们的仪式，依赖于操作者的精神稳定性和接收外部‘神圣’回应的概率，变量过多，可靠性低。”
他的解释依旧带着浓重的技术手册味道。
“所以，你不依靠信仰？不依靠……上帝？”山姆追问，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力量源于认知与掌控，而非乞求。”元帅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将生存的希望寄托于一个无法预测、无法证实的更高存在，是低效且危险的。在我的认知体系里，所谓‘神祇’，更多是强大的亚空间实体，其本质无关善恶，唯有力量与交易，或者……威胁与净化。”
迪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家伙的言论，简直比他们遇到过的最愤世嫉俗的猎魔人还要极端。
“哇哦，”迪恩吹了个口哨，“听起来你可真是个乐观主义者。”
“现实主义。”元帅纠正道。
就在这时，车灯的光柱扫过路边的指示牌，上面显示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二十英里。
突然，元帅坐直了身体，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微凝，投向窗外远处的某个方向。那是一片茂密的林地，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
“停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迪恩下意识地踩了下刹车，车速骤降。“怎么了？”
“能量读数异常。”元帅的视线没有离开那片林地，“与之前附身体类似，但更……原始。混杂着强烈的生命与死亡气息，存在非自然聚合现象。”
“什么？”山姆也警觉起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三点钟方向，直线距离约一点五公里。”元帅报出了精确的方位，“有东西在那里。它在……‘编织’某种东西，利用周围的生物质与负面情绪。”
迪恩和山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他们什么也没感觉到，没有寒冷，没有心悸，没有任何猎魔人通常依赖的直觉预警。
“你确定？”迪恩皱眉，“我们什么都没……”
他话未说完，一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猛地从车底传来，伴随着剧烈的晃动！迪恩猛地稳住方向盘，踩死刹车，Impala 在公路上甩出一个惊险的弧度，轮胎摩擦着路面，冒出青烟，最终险险地停在路中央。
“见鬼！怎么回事？”迪恩惊魂未定地吼道。
车灯照射的前方，空无一物。
但元帅的目光，却投向了车辆刚刚经过的路面。在那里，借着尾灯的光芒，隐约可以看到几道扭曲的、仿佛由淤泥和枯枝自然形成的诡异纹路，横亘在沥青路面上，此刻正缓缓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那不是普通的陷坑或障碍。
那更像是一个……被临时触发的、粗糙而恶毒的印记。
“看来，”元帅缓缓开口，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确认的意味，“那个‘标记’，并不仅仅是信息。它本身，就是一个坐标，也是一把钥匙。”
他的视线从路面抬起，再次投向那片漆黑的林地。
“我们被引导至此。而那里的东西，已经知道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