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盛政远心里最忌讳的,依然是棠家。
他思索片刻,转头问盛尧:“你确定是盛棠和陆淮之。”
事情过去那么久,盛尧哪能确定。
那时他才上初中,整天沉迷《蛋仔派对》,哪会留心这些细节。
“也不是很确定,”他摇了摇头,“或许……是陆晏之也说不定。”
盛政远脸色一沉:“不确定的事也敢随口说?谨言慎行这四个字,你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盛尧:“……”
盛桐天天胡说八道也没见父亲这般严厉,他才说一句便撞在枪口上。
“爸,以防万一,防患于未然啊,”盛桐适时接话,“就算那人是陆晏之,我们也不能断定盛棠没有争夺家产的心思。”
盛政远唇线抿直。
盛桐这话说得没错。
当年棠老爷子临终前,特意为盛棠设立信托基金,规定她年满二十四岁才能继承。
这笔巨额遗产,分明就是防着棠蘅感情用事,把棠家基业拱手送入盛家。
如今,盛棠离二十四岁只剩三个月。
偏偏她又卡在这个节骨眼回国。
这让人很难不怀疑,她是替棠老爷子回来清算旧账的。
当年盛政远做的那些事,棠老爷子并非毫无察觉,只是病入膏肓,终究是无力回天。
“政远,桐桐说得在理,”虞兰漪轻轻添了一把火,“既然已经决定让桐桐联姻,不如就给她寻个更好的归宿。这样等阿尧长大了,桐桐还能从旁扶持,岂不是两全其美?”
“就是啊,爸,”盛桐附和,“我不想下嫁,下嫁的日子就像吞针,万一那男的以后发达了……”
她还要继续说,小腿突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虞兰漪往她盘子里夹了块鲍鱼,语气轻柔:“先吃饭,菜要凉了。”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给盛桐递了个眼神。
盛桐会意,噤声。
接下来,餐桌上再没有人说一句话,只剩下银筷轻碰骨瓷的细响。
吃完饭后,盛桐在琴房待了一会儿,却想越不放心。
她起身,打开门。
盛尧正在房间打游戏,听到敲门声,赶忙把手机藏到了练习册底下。
“谁啊?”他故作镇定。
“我。”
盛尧无奈:“……”
“干嘛,有事吗?”
“有,开门,我问你点事。”
盛尧磨蹭着打开门,盛桐径直走进来,坐在他的摇椅上。
“你再仔细想想,那天到底是不是陆淮之和盛棠。”
盛尧烦不胜烦。
这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刚才父亲来问过,母亲又来问,现在姐姐也来盘问。
早知如此,他宁可把话烂在肚子里。
“你好好想想,”盛桐催促,这对她很重要,关系着自己在陆淮之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盛尧:“……”
想想?
他使劲一想。
那天他吃了爆炒大鱿鱼,鸡排也挺好吃,还吃了两个可颂蛋挞。
“想好了吗?”
盛桐看到盛尧眼珠子亮了一下。
盛尧咽了咽口水,郑重其事地点头:“想好了。”
“是不是盛棠和陆淮之?”
盛尧信誓旦旦:“不是,我记起来了,是盛棠和陆晏之。”
这样回答,总该清净了吧。
他实在不想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和盛桐不一样,他是男孩,盛家男孩生来就是继承家业的,他不需要像姐姐那样上蹿下跳才能获得父亲的关注。
盛桐半信半疑地走了。
……
晚上,盛政远洗完澡出来,虞兰漪上前给他按头,边按边说。
“桐桐的事你也别太操心,我会再和她谈谈的。”
盛政远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虞兰漪的手背:“其实,她说的也有道理。我盛政远的女儿自然也得配得这个圈子里最好的男人。”
虞兰漪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按摩,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不说陆淮之的身份摆在那里,单论品性能力,他在世家子弟里也算是顶尖的了。”盛政远闭目沉吟。
这个圈子里,金钱会放大人的欲望。
其他子弟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玩女人、养金丝雀、有私生子的比比皆是。
唯独陆淮之洁身自好,连点花边新闻都没有,一心扑在事业上。
这样的人,盛桐嫁过去,即便不能琴瑟和鸣,至少也能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
虞兰漪没有立刻接话,指尖在盛政远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揉着,直到感觉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才柔声开口:
“是啊,陆家那边……我前阵子倒是听陆夫人提过一嘴,说淮之那孩子,心思深,眼光也高,寻常姑娘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若是我们桐桐……”
她话未说尽,留下引人遐想的余地。
盛政远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镜中妻子温婉的倒影:“陆夫人真这么说过?”
“我还能骗你不成?”虞兰漪笑了笑,“就在上周的慈善午宴上。她还夸桐桐举止大方,有我们盛家女儿的气度呢。”
这话半真半假。
陆夫人的确提过儿子婚事难,也的确在公开场合客套地夸过盛桐一句,但远没有虞兰漪暗示的这样亲近。
可她知道,盛政远要的就是这份“亲近”,这份区别于其他世家的“特殊”。
盛政远思考一会,手指在膝头轻轻敲击:“陆家这棵大树,不好靠,但若是靠上了……”
他话锋一转,“只是,盛棠那边……”
虞兰漪语气依旧温柔:“阿尧不是说那是盛棠和陆晏之吗?他俩本来就从小玩得好。”
顿了顿,她又轻声补充:“就算真是陆淮之又怎样?很明显,这三年他们并没有再联系,说不定早就分了,也说不定……陆淮之当时只是图个新鲜,和她玩玩呢?”
这话让盛政远眉头一蹙。
即便他再不喜盛棠,盛棠也终究流着他盛政远的血。
哪能说让人玩就让人玩了?
要玩,也是她玩别人才对。
两人相处了大半辈子,虞兰漪光看表情就能把盛政远的心思摸个七七八八。
她突然捂住胸口,一脸娇弱地靠向他。
盛政远垂眸,一脸担忧:“怎么了这是?”
虞兰漪眼波流转:“胸口疼,老公,你帮我揉揉。”
两人对视一眼,都老夫老妻了,哪还不懂这暗示。
盛政远低笑一声,将人揽进怀里:“来了,老公这就帮你好好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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