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的理想与伤痕
五月前的筹备,蓝图里的温度,四月已泛起初夏的热意,林晚已经跟学校申请,近期可以不去学校上课,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准备乡村教师计划,办公桌上摊着“云溪县乡村教师扶持计划落地时间表”红色标注的“5月10日,首站云溪村小周转房开工”“5月20日,教师津贴首发”“5月30日,研修班第一期报名截止”,每个节点都像根绷紧的弦。
“王老师,政府补贴的申请材料齐了吗?”林晚抬头问。
晚棠基金的王怡推了推眼镜,手里攥着厚厚一沓文件:“县教育局刚盖章,‘乡村教师安居工程’配套补贴比例定了,我们垫资建周转房,政府按每平米800元补贴,够覆盖60%成本。”她顿了顿,又递过另一份,“企业那边也谈妥了,‘云山集团’愿意出30万设‘乡村教师津贴’,和我们各担一半。”
顾昭靠在窗边翻手机,忽然抬头:“云溪村小的张老师昨天给我发消息,说村里老人听说要建周转房,主动让出自家的菜地——说是‘给老师们腾地方,比种白菜实在’。”他笑了笑,“看来这事儿,村民比我们还急。”
林晚望着窗外抽芽的梧桐树,指尖轻轻敲了敲时间表:“那就按计划,5月5日,我和你们去云溪村小实地踩点。”
初入山村:理想与现实的碰撞
五月五日清晨,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两小时,终于停在云溪村小的土坡前。
林晚下车时,鞋跟陷进了泥里。眼前的教学点只有两间旧教室,漏雨的瓦缝里长着青苔,操场是片杂草丛生的土坪和张老师照片里“孩子们在漏雨教室写作业”的场景一模一样。
“林小姐,这边请。”村支书老周搓着粗糙的手,“周转房的地基我们提前平整了,就在操场边。”他指向山坡下一块荒地,“就是那片地是集体所有,得签个土地使用协议。”
王怡立刻掏出合同:“我们已经和村委会沟通过,租金按年付,用于村小维修基金。”她转向林晚,“您看,协议条款……”
“先看现场。”林晚打断她,踩着泥走向荒地。风卷着草屑扑来,她忽然停住——荒地旁立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张老师家的自留地”。
“这是……”
老周慌忙解释:“张老师说,他家那块地挨着操场,给周转房用最合适。我们劝了半天,他说‘老师们住得近,孩子们上下学安全’。”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做公益时,总把“程序正义”放在第一位,却忽略了“人心的温度”。她蹲下身,摸了摸木牌上的红漆:“那就按张老师的意思办——我们和村委会重新签协议,把他的地租过来,再给他家另划一块菜地。”
周转房开工第三天,问题来了。
施工队反映:“水泥标号不对,政府补贴的材料款只够买普通水泥,我们要加钱换高强度的。”
王怡翻着预算表皱眉:“合同里写的是‘按政府招标标准’,加钱得走增项流程,至少得一周。”
顾昭蹲在工地旁:“张老师昨天来看了,说‘要是水泥不结实,下雨天房子漏,老师们咋住?’他现在在村委会等着呢。”
林晚赶到村委会时,张老师正搓着双手:“林姑娘,我不是故意刁难,我就是怕老师们住得不安心。”她从兜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攒的2000块,给施工队买水泥不够我再去借。”
林晚鼻子一酸。之前她总觉得“公益要讲规则”,此刻却懂了: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她接过布包:“张老师,这钱我们不能收。水泥的事,我和施工队谈您放心,周转房一定让老师们住得踏实。”
五月二十日,教师津贴首发仪式在云溪村小举行。
林晚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看着台下挤满的乡村教师有白发苍苍的老教师,有刚毕业的特岗老师,还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她举起话筒:“这500块津贴,不是‘施舍’,是‘看见’——看见你们早出晚归的家访,看见你们在漏雨教室批改作业的背影……”
台下响起掌声,张老师挤到前排:“林姑娘,我家那口子说,这津贴够给娃买两箱奶粉了!”
林晚笑着点头,忽然听见身后“咔嚓”一声——主席台的木板塌了半块。她踉跄着后退,脚踝传来剧痛,整个人摔在泥地上。
“晚晚!”顾昭冲过来扶起她,“怎么样?能走吗?”
林晚咬着牙摇头,额头渗出冷汗。王怡已经拨了120:“先送县医院,这山路颠簸,别耽误了。”
医院里,林晚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顾昭坐在床边削苹果:“医生说,是木板年久失修,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林晚望着窗外的山,“但我还是愧疚要是早点检查主席台,就不会这样。”
王怡拿着病历进来:“张老师带着村小的老师来看你了。他们说,津贴已经发到卡上,周转房的水泥也换好了,按最高标号。”
病房门被推开,张老师和几个老师提着水果走进来:“林姑娘,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水果,还有这草药也是我们山上采的,治跌打损伤。”张老师握住她的手,“你为我们操心,我们心里都记着。”
林晚望着他们朴实的脸,忽然笑了:“是我应该做的。”
林晚望着老师们。她知道,这次的落地实施,不是终点,是起点——乡村教师计划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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