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通往丹霞城的官道，林凡并不陌生。

之前，父亲林铁山曾带他来过一次。那时他坐在父亲的肩头，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如今，他独自一人，背着几乎与他等高的药篓，步履沉稳地走在路边，目光沉静地观察着这条比记忆中更加繁忙的通道。

马车、牛车、行商、还有那些气息不凡的修士，组成川流不息的人龙。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以及淡淡的灵气混合的味道，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勾起了他深藏的回忆。父亲宽厚的手掌，那次在天工阁的交易，还有街头偶遇的神农门弟子……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离开灵溪镇已有五日。这五天里，他风餐露宿，凭借对草药的熟悉和一点点“幸运”，避开了几波不怀好意的窥探，也顺手采集了些沿途的药材，充实着自己的行囊。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孩子，那是从小跟随父亲进山采药刻入骨子里的本能。

越靠近丹霞城，周围的灵气越发浓郁，道路两旁规划整齐的灵田再次映入眼帘。田中劳作的依旧是那些身着统一灰色短褂的修士，他们的动作带着独特的韵律，引导着地底的灵气滋养作物。林凡能“看”到，淡绿色的灵气光点有序地没入那些灵谷和药苗之中——这是上次来时他无法感知的景象，【悟性】的提升让他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喂！那小子，发什么呆？离灵田远点！”一个监工模样的修士注意到林凡放缓的脚步，不耐烦地呵斥道，与之前的某次经历几乎如出一辙。

林凡低下头，一如当年那样，默不作声地加快脚步。心中却已明了，这些灵田的布局，与自家后院那棵老槐树下的阵法，似乎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规模宏大、运转有序了千百倍。母亲留下的秘密，或许真的与这里有关？

又行了一个时辰，那座巍峨的赤焰岩巨城再次矗立在眼前。城墙高达数十丈，其上符文流转，庞大的护城阵法散发着无形的灵压。城门口车水马龙，守卫依旧精悍。

林凡排在人流中，感受着那熟悉的压迫感。他握了握胸前的玉佩，微暖传来，驱散了些许不适。他记得这个感觉。

“入城费，一个灵铢，或者十两银子！”守卫的声音洪亮。

林凡熟练地从怀中取出碎银递上，动作没有一丝迟疑。守卫掂量了一下，挥挥手放行，目光在他背后的药篓上停留一瞬，带着惯常的轻蔑。

踏入城门，那熟悉的、混杂着各种灵气和喧嚣的声浪再次将他包裹。宽阔的街道，林立的店铺，往来不息、气息各异的修士……这一切他并不陌生，但此次孤身前来，感受却截然不同。少了父亲的庇护，他必须独自面对这座庞大城市的复杂与机遇。

他没有丝毫犹豫，背着药篓，熟门熟路地朝着相对平民化的南城区走去。记忆指引着他穿过几条街道，再次来到了那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前。数年前，父亲带他来的就是这里。

“住店？”柜台后的掌柜抬了抬眼皮，看着这个独自一人、却神色镇定的孩童，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最便宜的通铺，住五天。”林凡声音平静，将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语气和动作都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练。

掌柜收起银子，指了指后院：“拐角最里面那间，自己找位置。规矩懂吧？看好自己的东西。”他下意识地重复着过去的叮嘱。

林凡点点头，径直走向后院。通铺房间依旧阴暗潮湿，弥漫着汗味和霉味。他找了个靠墙的角落放下行囊，将药篓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一切，他做得很自然，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

安置好行李，他再次走上街头。目标明确——先去熟悉的店铺处理掉部分药材换取盘缠，然后打听消息。

他没有再去天工阁，那里太过引人注目。凭着记忆，他拐进一条小巷，找到了一家门面不大、但父亲曾说过的价格相对公道的“陈记药铺”。

走进药铺，熟悉的草药清香传来。柜台后还是那个面相憨厚的中年掌柜。

“掌柜的，收药材吗？”林凡走到柜台前，声音不高不低。

掌柜低头，看到是个孩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林凡从药篓中取出的几株“血线藤”和“月光藓”上。药材品相完好，处理手法专业，绝非生手所为。

“小家伙，你这药材……”掌柜拿起一株仔细查看，眼中闪过讶异，“处理得相当不错啊。家里大人呢？”

“家父教的。”林凡答道，没有多余的解释，“您看值多少？”

掌柜沉吟了一下，报了个价格，比市价略低，但还算公道。林凡知道这是试探，他平静地回应：“陈掌柜，家父林铁山几年前带我来过，他说您这里价格实在。”

掌柜闻言，再次仔细打量林凡，恍然道：“你是林老弟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唉，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节哀。”他叹了口气，语气真诚了些，重新报了一个更合理的价格。

交易完成后，林凡顺势问道：“陈掌柜，可知神农门近期何时招收弟子？还是在万药广场吗？”

“对，还是老地方，万药广场。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外门执事在那里设点考核。”陈掌柜答道，看了看林凡，“你想去试试？唉，你爹当年也带你去测过吧？好像没什么反应……不过，去碰碰运气也好。”他言语中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灵根难得。

“多谢掌柜。”林凡没有多言，道谢后离开了药铺。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林凡心中已有计较。万药广场，他认得路。今天初十，距离下一次考核还有五天。这五天，他需要做的不是漫无目的地打听，而是有针对性地准备。他记得考核似乎包含对药性的基础辨识，这对如今【悟性】提升后的他而言，并非难事。关键在于那虚无缥缈的“灵根”。

他抚过胸口的玉佩，那微弱的暖意似乎与这座城市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上次测灵失败，这次呢？

回到客栈的通铺，林凡无视周遭的嘈杂，盘膝坐在铺位上。他回忆着父亲带他进城时的点点滴滴，与此次孤身前来的感受相互印证。这座城市对他而言，少了几分陌生，多了几分必须征服的决绝。识海中的星点静静闪烁，指引着这条注定孤独却必须前行的路。他需要力量，不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解开身世之谜，而神农门，是他目前所能触及的、最可能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