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雪薇拿着户口本到知青办报名下乡，王厂长已经帮她打过招呼了，她过来走个流程就行。

办事员好奇道：“周同志，你真的要带六岁的妹妹下乡啊？我看你们的父亲还在，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是留在城里比较好？”

周雪薇红了眼眶，拿出刚刚买的报纸，“我爸娶了后妈，生了弟弟，登报和我们断绝关系了。如果我不带妹妹走，她就没人管了。”

知青办为了动员适龄人员下乡，经常和街道处联合行动，一听这情况就柳眉倒竖，“哪有这么当爹的？我陪你去街道办，咱们找人去你家里说理去。”

周雪薇摇了摇头，像是心灰意冷一样，“同志，谢谢你，强扭的瓜不甜，强认回来的爹也不亲。

前两天我妹妹丢了，他都无动于衷，我找了大半天才找回来。我们下乡可能还有条活路，跟着他，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办事员气得不轻，但这事也真管不了，就算他们上门去教育，过后这种爹也不会对孩子好。

她叹着气在文件上盖了章，递给周雪薇一本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物资补助证。

“北方的补助费用是260元，另外去东北下乡有额外的30元冬装费，出了省再给20元路费补贴，一共310元。其他的还有棉花、棉布、医疗补助等等。

到了那边，你有需要的时候就拿这个证去领，每次领完会给你划掉一项盖个章，东西不多，全领完就没有了，你省着点用。

你自己也要想想办法，尽量多带些棉被、棉衣、棉鞋，还有厚的帽子、围巾、手套。你带着妹妹冷不丁去那边不扛冻，这些东西缺一不可。

不过也不用太害怕，东北最重要的就是保暖，分的粮食还是很充足的，不会缺斤少两。知青每个月能分到28斤粮食，挣工分到年底还能再分一些。

虽说好东西没有，大多是粗粮，但你一个女孩子，妹妹又还小，不至于饿肚子。就是小孩子容易生病，最好带点药，医疗补助不一定能领到……”

办事员絮絮叨叨和周雪薇说了很多，想让她更了解那边的情况。

周雪薇经历过上一世，对旁人的善意是最最感激的。她一直认真听着，临走时把手伸进斜挎的编织包，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到桌上就跑。

“谢谢您，请您吃。”

“诶？”办事员急忙追出去，却只看见周雪薇骑车离开的背影，摇摇头露出笑意，“这孩子。”

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那么缺德的爹呢？”

正好有同事过来问，“这是主动要下乡的啊？”

“可不是吗？你不知道她爸有多缺德，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刚生了儿子就跟她们姐俩断绝关系，还是印刷厂的呢……”办事员正一肚子气，逮住同事就全说了。

在谢建华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名声进一步败坏，整个知青点的人都知道了他是个烂人。

周雪薇离开知青点之后，又买了好多份报纸，特意往印刷厂和家属院附近丢。

没多久，就有人捡到报纸，发现了上面断绝关系的声明。

“快看！这不是谢建华和他家俩闺女吗？他们断绝关系了！”

“造孽啊！谢建华这是好日子过够了，瞎折腾什么啊？雪薇快结婚就不说了，茵茵一个六岁的孩子，往后怎么办？”

“那天我亲耳听见的，谢建华让雪薇给她后妈做饭，去医院伺候她后妈，还逼她承认是她气得王秀梅早产。雪薇不同意，才被他赶出家门的，没想到竟还登报断绝关系了！”

“人家断绝关系都是大人，他可倒好，六岁的孩子也要断，也不怕人笑死他。这也太给我们印刷厂丢脸了。”

“照我看就该把他也开除，让他留在厂里当工人太便宜他了。”

“就是，他还特意让人看见孩子的出生证明，跟人说孩子不足月，当咱们是傻子呢？肯定花钱了呗。”

报纸上断绝关系的声明，让大家对谢建华的冷血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就没看出他这么缺德呢？心狠到这个程度，对外人又能有几分情义？跟这种人相处，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方一舟在供销社上班，住处离印刷厂家属院不远。沈桂花买菜回来看好些人聚在一起议论，好奇地过去问：“都在这说啥呢？”

有人看见她，立马把报纸塞她手里，“出大事了，谢建华和他俩闺女断绝关系了！”

“啥？”沈桂花不识字，指着报纸问，“断绝关系？登报断的？”

“可不是吗？”有人好心给她读了一遍声明，抬头正好看见谢建华回来，拍拍沈桂花道，“要不你去问问？雪薇可是你儿媳妇啊。”

沈桂花回头就拦住谢建华质问，“这上头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和你俩闺女都断绝关系了？”

谢建华之前去过报社，想花钱撤掉这则声明，结果报社说已经送去印刷了不给撤，如果反悔，可以再登报一次作废这则声明，但要求双方都在场。

谢建华根本找不到周雪薇，怎么作废？只能等见着周雪薇再想办法，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家属院的人看见了。

谢建华黑着脸没说话，推着自行车就要走。

沈桂花顿时嚷嚷开了，“好你个谢建华，生了儿子就不想要女儿，全都打包扔到我家，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好多人围着看，谢建华气道：“你少胡说，我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桂花指着他就骂：“你大女儿眼看就要和我小儿子结婚了，你把小女儿丢给她，不就是让她带着妹妹嫁到我家？

大家给我评评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亲家？他就是重男轻女，思想不正确，怪不得能干出那种事。”

“够了！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找街道办了。”谢建华现在最怕有人说他作风不正，看着沈桂花的眼神都透着狠劲。

但沈桂花泼辣惯了，才不怕他，立马就道：“你找，你不找我还要找呢，就让街道办来说说，有没有这么办事的。大家伙可是看见了，周雪薇走的时候就带了一个包。

你现在跟她断绝关系，那她结婚你也不给操办了？往后养小女儿的花销也不管了？你凭啥把她们赶走？你给她们分家产了吗？你是故意坑我们方家吧？”

谢建华和她说不清，喊了个人去找方一舟。

谢晓静躲在树后看谢建华被骂，心里无比的痛快解气，再看到沈桂花不愿意让周雪薇带个拖油瓶，幸灾乐祸地想，周雪薇嫁过去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活该！

她不想这时候进去跟着一起挨骂，悄悄退了出去，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谁知没多久竟然看见了周雪薇。她急忙追上去。

周雪薇就是故意等她呢，见她上钩，笑了笑，骑车往纺织厂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