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述一直沉默着。
心里忽然想,他爹倒不如只收养个孩子,不要娶妻呢。
就叫他自己养个孩子试试,看看能不能养活?
那些道理和教他念的书都很好。
但在那之前,爹的身子也种不得地,是娘没日没夜做绣活换来吃食,先让他周述有了命的。
如果没命,再讲道理圣贤书又有何用呢?
姜阿娆那边肥膘下了锅,还是都把小肉丁煸得干巴巴的,所有油都炸出来。
不过这回没分开,就着这油炒了蛋进去,之后下豆角干,添些粗盐,还有个小酱缸底下剩的一勺左右的黄豆酱。
炖一会儿,多留些汤。
之后直接将面条放进去,就是烩面了。
她们悍县就可以用很多东西做成这样的烩面,她最爱吃的是茄子的。
茄子……
这里应该能种吧?从哪儿能买来种子呢?
还有,她想找时间再去后山,看看能不能把什么菜的小苗移到家后菜园子,继而找找法子也试着去卖些什么呢?
记得在镇上那些摊贩卖什么的都有,也有菜有肉有果子鸡蛋,还有药材什么的……
这么一来,娘肯定就有钱接着吃药了!
“怎的这么香??”
袁绍使劲吸起鼻子,面露惊艳,“周述,是你媳妇儿做的饭?这手艺不简单啊!”
这再一看,好家伙,自家儿子早巴巴儿地过去跟姐姐搞好关系了。
肯定是吃他做糊了的菜很是不满意呢。
“是。”
周述点头:“没、没吃呢么?在…在这一道吃吧?”
“我看小、小恒应该也饿呢。”
“……呵呵,是,是饿着。”
袁绍讪笑。
继而周述就起身去帮着端碟子碗了。
一人一个大碗或是碟子,里面是满满的烩面。
虽然菜少面多,但也不重要,实在太香了。
姜阿娆特地端了去张秋兰屋里,见她还是在迷糊着,便先将饭搁在一旁桌上。
回来又要去看药呢,就见周述已经去看了倒出来了。
他端着去张秋兰房里,先晾着,这药得吃过饭才能喝。
袁致恒小脑瓜深深扎在碗里,顾不得说话就往嘴里扒,可怜的孩子眼圈都吃红了,快要哭了。
曾经也是吃过好饭的,但后来慢慢吃得越来越差,最后这两天到了爹老家,更是从来都没吃过的差,那不能叫饭,可以叫煤块……
亲戚家做的饭也不好吃。
“姐姐…”
他扬起小脸儿,眼睛里水汪汪的还闪着奇异的光亮,看着姜阿娆稚嫩又热切地道:“我以后可以做姐姐的下人吗?我可以帮姐姐干活儿,姐姐给我做饭吃就好。”
袁绍听着都觉得老脸辣的慌,倒是周述低声笑了,“做…做个屁的下人?想、想吃就过来。”
袁绍闻此赶紧从衣襟掏出些铜钱,“周述,这钱你要收着,叔给你讲是为什么。”
“我得跟你媳妇儿学学做饭,这两天还得去问问村塾还是否招教书先生,事情忙不来。”
“这钱,就麻烦让我们爷俩在这吃几天饭,你看成不?”
周述一下板住脸,当然是不答应。
没想袁绍却趁姜阿娆被自家儿子可爱住,也没注意这边,压低声音凑近。
“你现在也娶了媳妇儿,难不成想成你爹那样的人?光在外面做善心事,委屈自己的女人吗?”
“……”
周述瞬间哑然失语。
姜阿娆的的确确没心思注意别的了,她看着袁致恒吃得红通通的小脸,和晶晶亮的眼睛,只恨不能自己能是个跟周述一样身强力壮的人。
现在就去打猎回来,给这个小娃娃做上一大堆好吃的。
后来那钱周述想想收下了,但递回些,说不要那么多。
算是折中,情义上也能过去,袁绍便也没推脱。
吃过饭,袁致恒吵着不要走,袁绍道谢后说先去村塾抓紧问问,单独离开了。
姜阿娆想着后院的小鸡仔,去柴房拿些麸皮和了点水给喂,鸡仔们吃的都很香,而且那只周述说耷拉脑瓜现在看着也很精神。
小孩子大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蹲在一旁看得也颇有兴致。
过会儿,张秋兰可算是醒了。
周述去把烩面跟药分别都热过,张秋兰还说他废柴火。
他闷头不作声,片刻后说:“我、我会想法子赚钱的,以…以后有了钱,再不会算计这些。”
张秋兰笑了笑:“儿子,你不欠娘的,那时你小小年纪扛起家已经很不易,不要把你爹欠我的算在你身上。”
“这话你要去和阿娆说,阿娆很好,这两日你应当也看出来了吧?她也是个命苦的。”
“如今你成了家,应当也该有了过日子的盼望了?两个人睡,跟一个人睡是不是都不同呢?”
“……”
周述默然,隐约燥热发红的耳根却暴露一切。
可等看着张秋兰吃了饭,又吃了药,阖门出来以后却突如其来的想。
那娘呢?
娘还很年轻呢,每天都自己在屋歇着,自己睡觉……
姜阿娆在鸡舍那边时不时就张望,见周述出来连忙上来问,听到醒了有点精神又睡下了,心里又松快些。
想想,试探着问:“我想去后山可以吗?想去挖点菜什么的。”
“肯定不下溪水里去了,只在岸上找找,正巧晚上还做来吃呢,怎样?”
袁致恒听见很兴奋,“去玩儿吗?!我也要去!我跟姐姐去!”
“述哥,我现在是姐姐的下人了,我陪姐姐一起去帮她忙好不?”
周述一阵好笑,见他俩都很有兴致那也没理由拒绝,嘱咐道:“天…天亮就、就回来,绝、绝对不能去溪里。”
“听…听清了么?”
他大掌搓搓她的头,搓过两次以后感觉看见就手痒。
她的头发枯燥还分岔,但是细细软软的,不像他的很粗很硬。
挺好摸的。
不过当然完全比不得光溜溜时别的地方软。
尤其是尖尖的……
让他当时想到小荷才露尖尖角这句诗了。
“述哥?”
袁致恒皱起小眉头,高高举着小手指他的脸,关切道:“你是不是叫婶婶生病也染上了?你的脸有点红红。”
“真的吗?!”
姜阿娆听见立刻紧张,忍不住一把抓住他强悍的手臂,摸着感觉下温度。
“哎呀…可你身上本来就比我热呀,这叫人怎么分辨?”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冷不?”
她很苦恼担忧地询问。
“…不、不冷。”
周述有些焦躁地躲闪开,鼻息粗重几分,哑声道:“还、还要不要去了?”
“再晚就不…不许去了。”
冷个屁啊。
虽然不是生病,但他眼下是因为别的快要烫死了!
又烫、又疼!

维C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