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管家周正来传话,楚老夫人片刻后就会到达。府上的侍从赶忙准备起来,江亦澜又对镜整理了妆容和衣服,收拾妥当在裴府前堂,与众人一起等候。
门外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侍从们向楚老夫人、裴瑨和裴念纷纷行礼,勒马驻足声止。裴瑨、裴念率先下马,走向楚老夫人所在的马车,搀扶她下马车。
在众人簇拥下,一位老妇人缓缓走近前堂,她生得端庄富态、慈祥和善,年近六十,白发苍苍却依旧浓密,保养得很好的脸看着比实际要年轻,精神健硕。众人向她见礼,她笑着点头致意,穿过前堂走向北屋,众人有序散去。
“这楚老夫人刚回来,就要见您,但愿不会为难您。”流颂陪着江亦澜往北屋走去。
在门外等了一会,有侍女出来躬身请她进去,江亦澜定了定心神,今日戴了护膝,久跪还是能熬一会儿的,随着侍女走向正堂。
屋内侍女只留了在坞州见过的卢娘,裴瑨坐在老夫人的下手左侧,楚老夫人高坐于中间,目光炯炯。江亦澜看着面无表情的楚老夫人,走到地上已铺好的垫子前,双膝跪地,行叩首礼,随后献上了一条做工精良的腰带。
卢娘接过江亦澜手中的腰带,一个侍女端来一只匣子,里面放了一个玉鱼戏莲的平安扣一支云纹凤雕金簪,从见面礼看,裴瑨祖母似乎对自己无恶意。
“少夫人,请起身坐下吧。”卢娘道。
江亦澜起身坐到裴瑨一侧,感觉楚老夫人还在看自己,她抬眼,二人对望。
楚老夫人看到江亦澜眼中的淡然无畏,心生好感,她喜欢眼神干净的人;一直不喜吕氏不是因为她的出身,而是她眼中总带着讨好公婆的意味,让人有些反感。看到江亦澜垂下了眼,又看了看裴瑨,一对佳人很是般配。“阿瑨,孙媳妇大方得体,我很是喜欢,天色已晚,赶了一天路,我有些困倦,你们回去吧。”她略带疲态。
“孙儿告退,祖母好生休息。”裴瑨起身行礼,江亦澜朝楚老夫人拜别,跟在裴瑨身后。
刚走出院子,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好久未见大哥,甚是想念,方才路上也没能多说几句,今日可要共饮一杯才好。咦,这位就是大嫂吧,生得真让人喜欢。”说话的是裴念,十五六岁的模样,身型修长,矮裴瑨半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上扬,那笑容好似有感染力,让看他的人都会跟着露出微笑,他顺势向江亦澜行礼。
“这是我弟弟,十六岁了。”裴瑨笑着介绍。
难得在裴瑨脸上看见笑容,江亦澜还礼,叫了声:“叔叔。”
裴念爽朗道:“大嫂唤我阿念就行,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谨。”
江亦澜含笑:“看到阿念就很亲切,我家中的弟弟与你同岁,也是这般开朗。”
兄弟二人并肩而行,笑声连连,江亦澜与他们隔了段距离在后慢慢跟着,在向西屋的方向停了下来。
“大嫂,我要与大哥喝几杯,他晚些便回,不介意吧?”裴念说话总是带着笑意。
江亦澜微微有些尴尬,裴瑨还能受制于她吗,应道:“你们兄弟二人尽兴就好。”转身向西屋走去。
将近子时,裴瑨还未归,躺在床上的江亦澜不禁感慨,这两兄弟一冷一热,真是极具反差,目前只看表面,他的祖母和弟弟还算好相处的。
“大哥,我已十六了,想和你去军中。”裴念郑重道。
“阿念,你自幼跟在祖母身边,学的是文官那一套,抛开将门之后的身份,你最想走的是哪条路?祖母也这样和你说过吧。”裴瑨放下酒杯。
“大哥,多年伴在祖母身侧,我一天都没落下习武,明日比试比试。裴家男儿,哪有不从军的道理。”裴念目光坚定。
“哈哈哈,好小子,还等明日作甚,现在就试试你的身手。”裴瑨说罢起身。
只见裴念猛然冲向裴瑨,一拳朝他面门挥去。裴瑨侧身闪躲,侧踢腿攻击裴念下盘。裴念迅速跳起同时出拳袭击裴瑨胸口,裴瑨伸臂格挡,反手抓住裴念手腕,外摆腿扫向裴念脚踝。裴念借助裴瑨的力道腾空翻身,落到裴瑨身后,双拳击其双肋。裴瑨蹬地后翻,略过裴念头顶时,双手下按,裴念肩膀受力,身子一缩,意图闪开,但裴瑨一只手牢牢抓住他左肩,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落地后轻轻掐住了裴念的脖子。
“和我过了三招,还需努力啊。”裴瑨拍拍裴念的肩膀。
“大哥,可否让吴起亲自教我,一个月后定叫你刮目相看。”裴念期待着。
“好,明日直接找他即可,坐下再接着喝几杯”裴瑨走向坐榻。
“大哥,没想到大嫂生得竟这般好看,初见是真的让人眼前一亮。”裴念向裴瑨举杯。
“好看的江家人而已。”裴瑨低头喝酒。
“祖母常说,有些事情,虽一人之错牵动全族,但其他族人没有做错,就不要轻易下定论,对事不对人,论心不论迹。”裴念劝道。
“来,继续喝,我心中有数。”裴瑨笑笑。
子时末,江亦澜强打精神,等着还未归的裴瑨,他没回来,自己也不好先睡。
“少主人回来啦。”
江亦澜睡意刚起的时候,听到门外有动静,随即起身相迎。门一打开,酒气扑面而来。这让她想到,新婚夜裴瑨醉酒二人激烈动手的场面,一时有些心慌。这人酒品不详,生怕裴瑨这次醉酒再整出什么事,但还是面带关切:“夫君回来了,热水澡已备好,是否需要沐浴?还是只做简单擦洗?”
裴瑨扫了她一眼,往浴房的方向走,确是喝了很多酒,脚步有些虚浮,侍女春映正欲搀扶,他立马伸手阻挡,略过江亦澜径直向前。
江亦澜悄悄将浴房门开了条缝,有衣服扔在地上,屏风后传来哗哗水声,便坐在门外等候。并不是因为关心裴瑨,而是看他醉的不轻,若是在里面睡着,轻了是被初春夜晚的低温冻得染风寒,重了是沉睡后滑入浴桶中有溺毙的风险。若出现前种情况,可能仅是裴瑨不满;若出现后种情况,这裴家要怪她没有侍候好丈夫,责任就太大了,定会责怪于她。
屋内已片刻没有声音了,静得出奇,江亦澜觉得有些不对,轻轻推开门。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走过屏风,酒气散去了很多,只见裴瑨背靠浴桶,头微微后仰,喉结的线条更加凸显,露在外面的肩膀宽阔有力,还有些未干的水珠,手臂的肌肉线条完美。
“夫君?”江亦澜轻声唤道。
裴瑨丝毫没有反应,她知道裴瑨不喜自己触碰,只得拿起一旁搓澡用的陶搓石,轻拍裴瑨肩膀,压低声音:“夫君?”
裴瑨的眼珠快速转动了几下,微微睁开眼,又闭上,再次缓缓睁开眼,脸上还是有明显的醉意,他揉揉额头,转脸看向江亦澜。
江亦澜挪开视线,看向屏风,解释道:“你睡着了。”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后方传来哗啦水声,似是裴瑨从桶中起身。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江亦澜熄灭烛火,摸黑躺回床上,刚闭眼,裴瑨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口渴。”
江亦澜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还要给他倒水喝,坐起柔声问:“夫君,要水还是要醒酒汤?”
“水。”裴瑨答道。
江亦澜下地,点燃蜡烛,给裴瑨端水到床边,见他喝完无话,便将杯子放回桌上,熄灯躺下,“还是很渴。”裴瑨声音又起。
江亦澜握了握拳,这厮果然故意找事,借酒发疯,她又下地端来了水,裴瑨喝完将杯子递给她。
“夫君,还渴吗?再喝一杯吗?”江亦澜语气温和。
裴瑨看她一眼,没回答,闭眼躺了下去。江亦澜无奈又重复了之前的事情,才躺了下去,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也安心睡去。
此刻的西屋偏房,吕萱儿辗转反侧。自回到裴府,她就一直在期待裴瑨能纳自己为妾。但昨日看他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是拒绝此事,也并未过多关注自己。看到江亦澜在身材相貌上完全碾压自己,顿时很着急,她已经十八岁了,若不是想攀上裴瑨,早就该嫁人了,她一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实在不行就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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