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京拿着热水袋和红糖水上楼,温书慈已经睡下了。
甚至之后的几天,温书慈都有点儿躲他的意思。
每天都回家很晚不说,吃完饭就立马回房,连客厅也不怎么待,也不陪周建华玩了。
有时他刻意放轻脚步去抓人,但她每次都有预感一样,不是睡下了,就是在洗澡。
时间久了,周聿京开始烦躁。
第三天早上,周聿京照往常一样出门跑步,路过客房,看见房门虚掩着。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一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床上留了张字条,连字迹都透着让人烦躁的乖。
——房间我打扫干净了,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温书慈跑了。
连工资都不要了。
她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又再次不告而别。
周聿京眼眸漆黑,冷寂里瞳仁里孕着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他揉皱了纸条,指骨手背青筋绷起,阴沉着脸转身出门。
下午要进行答辩,准备了半个多月,温书慈还是紧张。
她回了趟家,把行李放回去后打算去学校。
周聿京来到小东路,又一次踏足了这个破旧的小区。
初升的太阳丝毫没给这里增添生机,比起夜晚看到的,此时周聿京更加深刻感受到凄凉和死寂。
是那种看不到希望的冷,这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该待的地方。
清晨的风很凉,晨光斜斜洒在男人肩头。
驻足。
温书慈就站在不远处,浅色的牛仔裤,粉白色的针织开衫,长发被风吹起卷翘的弧度。
摊位冒着热气,老板娘笑着递给她一袋饼子。
“好久没来了,最近挺忙?”
温书慈弯着眼笑了笑,掏出零钱递过去,“出了几天门。”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儿?”老板娘笑着说,“别误会啊,我知道你们小姑娘都不爱听这话,我就是觉得你之前太瘦了不好看,现在这样好,显得有气色。”
温书慈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咬了口饼子,朝她笑了。
“好吃,谢谢。”她举了举袋子,感谢老板娘多送了她一张饼,跑去赶公交。
等她走远了,周聿京来到那个摊位。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试探问,“吃饼吗帅哥?”
“都有什么。”
老板娘热情介绍,“有酱香饼,金丝饼,葱油饼…”
“刚才那个女孩买了什么?”周聿京说,“要和她一样的。”
老板娘上下打量他一眼,看着人模狗样,别是个变态吧。
她这么想着,加快动作,忍不住多看了男人几眼,“你认识那女孩?”
周聿京没说话,学着温书慈的样子,拿出钱包,但他没零钱,就抽了张一百的给她。
“你没有零钱吗?这饼才一块钱,你看我这零钱筐里也都是五块十块的,不好找呀。”
“…一块钱?”
老板娘不知道他在震惊什么,讷讷点头,“是啊,你不是说要和小慈吃一样的么。”
话一出口,老板娘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嘴。
“诶你到底还要不要,不买别影响我做生意,走走走,快离开我这儿。”
周聿京默了默,拍下钱,“不用找了。”
手里的东西还是烫的,周聿京盯着油腻腻的葱油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他吃东西不是特别挑的类型,平时也经常叫外外卖,但便宜成这样的饼他的确没吃过。
像他这样的人,随随便便一顿饭都要上千块。
低头咬了一口,难以言喻的油腻和面饼过分筋道的口感让他皱了皱眉。
是他从没吃过的味道。
周聿京跟在温书慈后面慢慢走着,直到看着她坐上公交车后,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
温书慈吃东西很挑剔,现在却连廉价的饼子都吃得津津有味。
他缺席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歇斯底里的对峙场景没有出现,周聿京咬了支烟倚在车边,盛怒在不知不觉中平息下来。
段枭在这时打来电话。
“我挑了几个职位,都和她不对口,勉强也就销售部能去,但你肯定不愿意是吧?”
周聿京吸了口烟,“什么职位不重要。”
她缺的是钱。
什么理想抱负,都不在她目前的考虑范围之内。
话虽这么说,但要真让温书慈去销售部,成天在饭桌上跟人家赔笑陪酒,周聿京非整死他。
段枭“啧”了声,“明白了,我这就通知人事发offer喊她来面试。”
周聿京低低应了声,“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做。”
–
温书慈的答辩进行得很顺利,离开教室,看见白予泽的身影,像是在等她。
“桃桃她要和我分手。”白予泽面容憔悴,黑眼圈快掉到地上,不知道多久没休息过了。
他颓丧地撩起碎发,露出疲惫的面容。
“她为了躲我,从你们的房子里搬走了,你有她的消息吗?”白予泽无力道,“我问遍了她身边的人,有人说她答辩一结束就买票回老家了,可没人知道她老家在哪。”
梁桃是理学院的,答辩早在上周就结束了,也难怪白予泽找不到人。
看她的表情,白予泽就知道这一趟白来了,“抱歉,打扰你了。”
“其实我也联系不上她。”温书慈很抱歉。
她早上回家的时候发现梁桃的东西不见了,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原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白予泽肉眼可见的失落,扯起了个苦笑。
“没关系。”
温书慈担心他会出事,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他。
“学长——”
白予泽置若罔闻,整个人就好像丢了魂儿一样,头也没回,消失在温书慈的视线。
温书慈捏紧了答辩材料。
短短几天,她失去了两个要好的朋友。
结束兼职后,温书慈回到漆黑的出租屋,即使开了灯,也还是灰蒙蒙的。
穷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朦胧的不确定性,好像开了灯,就能照亮前途似的。
梁桃留给她的面包前天就过期了,温书慈没在意,抱膝坐在板凳上,慢吞吞吃着。
难以下咽四个字突然出现在脑海,尝出变质蛋白质的酸臭味后,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飞奔去卫生间。
干呕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出来的时候,眼睛红了一片。
手机响了。
她慢吞吞走过去,解锁。
是一条短信。
——听说你毕业了?我可以去参加毕业典礼吗?
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温书慈定定看着那行字,直到密密麻麻的恶寒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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