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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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瑾翻开账本，瞳孔骤然紧缩。
里面用钢笔，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记录着：
2023年9月，陈阳通过我的副卡，在SKP购买爱马仕男款皮带、克罗心外套等，共计消费48万。
2023年10月，陈阳为林薇薇租下市中心高档公寓，年租金96万，一次性付清。
2023年12月，陈阳为林薇薇购买保时捷718，落地价72万。
从陈阳上大学开始，他每个月的支出从未低于50万，最高的一个月甚至达到了200万。
“我从他上大学那天起，我就给了他一张没有额度上限的信用卡副卡。我告诉他，学业为重，不要为钱发愁。”
“他不是没钱，他是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叫林薇薇的女孩。”
我抬头看着陈瑾：“你查到林薇薇是谁了吧？”
她点了点头：“她是那个在医院里哭着给陈阳献血的‘天使女友’。”
“也是一个职业的‘捞女’，一个专挑富家子弟下手的感情骗子。”
我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给她讲了一个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三年前，陈阳刚上高一，因为性格内向，在学校被霸凌。我当时忙于公司上市，忽略了对他的关心。”
“等我发现时，他已经有了轻度的抑郁症，不肯去学校，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就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林薇薇出现了。”
林薇薇是陈阳在网上打游戏时认识的。
她告诉陈阳，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理解他所有的痛苦和孤独。
每天陪他聊天到深夜，听他倾诉，鼓励他。
她像一束光，照进了陈阳黑暗的世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理解、被爱着的。
“我当时很高兴，我以为陈阳找到了精神寄托，能慢慢好起来。”
我闭上眼，回忆起当时的绝望。
“我甚至感激她，我给她转了二十万，感谢她对我儿子的陪伴。”
“可我很快就发现不对劲。陈阳开始不断地向我要钱，数额越来越大。从几千，到几万，再到几十万。”
“他说林薇薇家里穷，妈妈生了重病，弟弟要上学，他要帮她。”
“我起了疑心，派人去查，才发现林薇薇说的所有话，都是谎言。她根本没有什么生病的妈妈和上学的弟弟。她拿着陈阳给她的钱，在外面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名下有三套房，两辆跑车。”
“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披着清纯外衣的恶魔。”
“我把证据甩在陈阳面前，可他根本不信。他说那是我伪造的，说我瞧不起林薇薇，想拆散他们。”
“他还说什么我只爱我的钱，根本不爱他！薇薇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
我的声音变得疲惫：“从那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为了从我这里拿到更多的钱，他开始用各种方式伤害自己。绝食、自残……他知道我心疼他，知道我怕失去他。”
“有一次，他吞了一整瓶安眠药。我跪在抢救室门口求医生，我说倾家荡产也要救活他。他醒来后，看到我，第一句话却是：‘钱呢？你答应给薇薇的五百万呢？’”
在那一刻，我彻底心死。
我意识到，林薇薇已经把我的儿子变成了一个提款机。
她用“爱”给陈阳洗脑，让他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他们伟大的爱情。
让他相信，我这个母亲，才是阻碍他们幸福的最大障碍。
“那次给我下药也是林薇薇策划的。”
“她太聪明了，她知道这样最能激起公众的愤怒，能让我永远无法翻身。”
“她的目的是想通过网暴逼死我，这样陈阳作为我唯一的继承人，就能顺理成章地得到我的一切。”
但是我真的倒下了，那么下一个被吸干一定就是我的儿子陈阳！
陈瑾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她……她就是个魔鬼……所以你同意这场直播，其实是为了……”
我点头。
“我想让陈阳亲眼看到，他深爱的那个天使，到底长着一副怎样的面孔。”
我一个人的力量，已经无法将他从深渊中拉回。
想真正打破林薇薇布下的骗局，为我儿子，也为那些可能存在的其他受害者讨回公道，我必须借助一个更大的平台，一股更强的力量。
那个时候，我想到了陈瑾。
我看过她早期的访谈，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对真相近乎偏执的追求。
她是我需要的，也是能信任的伙伴。
于是，我匿名给她发了一封邮件，邀请她来采访“拒绝给儿子9.9元拼好饭的恶毒母亲”。
6
为期七天的直播，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
视频平台紧急组织了一场最终访谈，地点就设在电视台最大的演播厅。
舞台中央，摆着三张沙发。
一张是我的，一张是陈阳和林薇薇的。
陈瑾作为主持人，站在舞台一侧。
直播访谈开始，林薇薇就再次展现了她影后级别的演技。
她穿着白裙子，素面朝天，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紧紧挽着陈阳的胳膊，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我不知道沈阿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和阳阳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只是想简单地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镜头立刻给了她一个特写，弹幕里刷满了“心疼薇薇”“仙女别哭”。
陈阳也跟着说：“我妈妈就是看不起薇薇，她觉得薇薇配不上我，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逼我们分手。”
就在这时，陈瑾抬手，示意他们暂停。
“薇薇，在你继续说之前，我想请大家看几样东西。”
她话音一落，身后的大屏幕骤然亮起。
先出现的是高级公寓的租赁合同，承租人一栏签着林薇薇三个字。
接着是保时捷4S店的购车记录，车主依然是林薇薇。
然后是数不清的奢侈品店消费凭证，每一张上面的金额都让人目瞪口呆。
其中有部分连陈阳看了都感到疑惑。
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银行流水单。
上面显示，在过去两年里，陈阳的信用卡向林薇薇名下的一个账户，累计转账超过三千万！
演播厅里鸦雀无声，连弹幕都停滞了几秒。
林薇薇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猛地站起来指着屏幕,声嘶力竭：“这是假的！都是她伪造的！她就是想污蔑我，拆散我们！”
她转向陈阳，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催眠他：“阳阳，你看看你妈妈，她多有心机！她就是要毁了我们！你相信我，不要相信他们！我们才是最相爱的人啊！”
“是不是伪造的，我们可以请几位当事人上来，亲自对质。”
陈瑾的声音冰冷。
演播厅的大门被推开，几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都曾是林薇薇的“男朋友”。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坐着轮椅，脸色灰败。
“我叫李哲，三年前，我也是大学生。林薇薇用同样的方式接近我，说爱我，然后编造各种理由让我给她钱。”
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绝望：“我为她借了高利贷，最后还不上，被追债的人打断了腿。而她，拿着我的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他指着林薇薇，眼神里满是恨意：“她也骗过我儿子！我儿子为了她，挪用了公款五百万！现在还在牢里！我今天来，就是要亲手把这个女人送进去！”
一个又一个的受害者站出来，拿出证据：聊天记录、转账凭证、借条……
每一份证据，都让陈阳感到不可思议。
陈阳的身体在颤抖，他看着林薇薇的脸，没有从中看到天使，只感到害怕。
他挣脱林薇薇的手，后退了两步。
“薇薇……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薇薇知道自己再也演不下去了，脸上的清纯和柔弱褪去。
她看着陈阳，冷笑一声。
“是真的又怎么样？”
“陈阳，你就是个蠢货！一个没断奶的妈宝男！你真以为我会爱上你这种废物？我爱的，从来都只有你妈的钱！”
“你妈说得对，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让你去死你就去死，我让你翻垃圾桶你就翻垃圾桶！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
7
这些话，斩断了着陈阳最后的信念。
他跪在地上，不停向我爬来。
然后放声大哭：“妈……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没事了，阳阳，没事了。”
我走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滑落。
这几年来的委屈担惊受怕，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只要你回来了，就什么都好了。”
就在这时，演播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们径直走向舞台，为首的李警官表情严肃，对着林薇薇出示了逮捕令。
“林薇薇，你涉嫌特大系列诈骗案、教唆他人自杀等多项罪名，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林薇薇崩溃了，她尖叫着想要逃跑，却被两名女警死死按住。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是陈阳自愿给我的！”
她被戴上手铐，挣扎着，头发散乱，妆容花掉。
在被带离舞台时，她看到了我，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沈清！你给我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平静地回视她：“法律会给你最公正的审判。”
这一幕，通过直播镜头，传遍了全网。
直播间里风向逆转。
“沈妈妈辛苦了！您太伟大了！”
“对不起，我们都错怪你了！您才是真正爱孩子的母亲！”
“这是我看过最有意义的直播！如果不是这场直播，那个恶魔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
“沈妈妈你太勇敢了，你忍受了所有的网暴和谩骂，只为了唤醒自己的儿子！”
直播结束后，警方的调查全面展开。
林薇薇背后庞大的诈骗网络被连根拔起。
原来，她并非单打独斗，她的背后有一个专业的团队，负责物色目标、设计剧本、洗钱销赃。
除了感情诈骗，他们还涉嫌组织网络赌博，涉案金额高达数亿。
一个月后，法院开庭审理。
我带着陈阳，坐在了旁听席。
庭审现场，林薇薇一改之前的嚣张，哭得涕泗横流，试图博取同情，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童年不幸。
但面对检察官一条条铁证的指控，和受害者们泣血的控诉，她所有的表演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法官敲下法槌，庄严宣判。
林薇薇因诈骗罪、敲诈勒索罪、组织赌博罪、教唆罪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她的团伙成员，也分别被判处十年到二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听到判决的瞬间，林薇薇瘫倒在被告席上，面如死灰。
而旁听席上，那些被她害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家属，相拥而泣。
正义虽然迟到了，但终究没有缺席。
离开法院时，阳光正好。
陈阳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认真地对我说：“妈，我想好了，我想休学一年。”
我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我对他说：“人生很长，如果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8
陈阳休学后，没有去旅游散心，而是去了西藏的一家偏远孤儿院做志愿者。
他每个星期都会给我写信，厚厚的一沓。
信里，他不再有过去的抱怨和索取，而是详细地记录着那里的生活。
他写自己如何笨手笨脚地学着给孩子们做饭、补衣服。
他在信的最后写道：“妈，当我看到一个五岁的孩子，因为得到一块糖就开心得手舞足蹈时，我才明白，我过去所挥霍的，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堂。对不起，我错了，错得离谱。”
年底，陈阳回来了。
他晒黑了，也瘦了，但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明亮。
除夕夜，他亲手为我做了一整桌子年夜饭，有几道菜还烧糊了，但我们都吃得特别香。
饭后，他拿出一个有些破旧的钱包，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零零散散的钱，最大面额的是五十。
“妈，这是我今年在拉萨打工赚的钱，一共三千二百一十五块六毛，都在这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还有这个。”
他又从身后拿出一个打包好的餐盒。
我打开，里面是一份普普通通的猪脚饭，还冒着热气。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泪光，但嘴角却带着释然的笑。
“妈，这份饭，9.9元。”
“这次，是我自己买的。”
我接过那份饭，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那不是9.9元的饭，那是我失而复得的儿子。
与此同时，省第一女子监狱。
林薇薇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食堂。
曾经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此刻布满了疤痕。
在这里，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和演技，一文不值。
她试过用眼泪和示弱去博取同情，换来的是狱霸变本加厉的欺凌。
打饭的时候，她看到今天的菜是红烧肉，眼睛里放出了光。
她已经很久没尝过肉味了。
她端着饭盘，小心翼翼地挤到前面，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打饭的狱友说：“姐，能……能多给我一块肉吗？我用我的馒头跟你换。”
打饭的女人，是因集资诈骗进来的，最恨的就是林薇薇这种搞诈骗。
她冷笑一声，故意用勺子在桶里搅了搅，将仅有的几块肉全都盛给了别人，最后只舀了一勺汤汁浇在林薇薇的米饭上。
“换？你也配？”女人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想吃肉，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林薇薇死死地咬着嘴唇，端着那碗只有汤汁的饭，屈辱地走到角落里蹲下。
就在这时，监狱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本地新闻。
“近日，我市杰出企业家沈清之子，在西藏做志愿，得到政府的大力表扬！”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陈阳沉稳的脸。
林薇薇手中的饭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米饭和油污溅了她一身。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她曾经最瞧不起的“蠢货”，嫉妒啃噬着她的心。
“凭什么……凭什么！”
她像疯了一样尖叫起来，冲向电视，想把它砸碎。
“他的一切都该是我的！是我的！”
两名狱警冲过来，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而周围的囚犯们，只是冷漠地看着。
其中一个往地上啐了一口：“活该，疯婆子。”
林薇薇被拖走了，她的尖叫声在走廊里回荡，但没有一个人为她感到惋惜。
等待她的将是漫长的禁闭以及永无止境的赎罪。
一年后，陈阳复学，转到了心理学专业。
他说，想用自己的经历，去帮助更多像他一样迷失的年轻人。
我的公司因为这场直播，意外地声名大噪。
许多人佩服我的冷静和智慧，纷纷发来合作邀约。
而陈瑾，她根据这次直播的真实案例，出版了一本名为《真相是唯一的良药》的书，轰动了整个心理学界，也让她从一个理论派专家，真正成为了一名有深度、有力量的实践者。
处理案件的李警官，后来成了我家的常客。
起初是来回访，后来是来“蹭饭”，再后来，他会在周末提着菜，笨拙地问我，晚上想吃点什么。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终于鼓起勇气对我说：“沈清，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但我想，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陪你走完下半生？”
我看着他真诚而紧张的脸，笑了。
我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那个9.9元的噩梦，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