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半。
办公室里,有人在擦拭装备,有人在小声讨论着文件夹里的通缉犯资料。
武澈走到陈默的办公桌前,低声报告。
“陈队,下午没什么事,我打算带吕辉他们出去转转,熟悉一下新划分的巡逻区域。”
陈默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可以。”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持电台,递了过去。
“带上这个,保持联系。”
“是。”武澈伸手去接。
就在他要收回手的时候,陈默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摸出个东西,随手扔了过来。
“这个也带上。”
武澈下意识地一接,入手是个方方正正的纸盒。
他低头一看,愣住了。
红塔山。
还是经典款的。
这烟可不便宜。
武澈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陈默。
陈默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去吧。”
武澈没再多问,将烟揣进兜里,点了点头,转身叫上了吕辉、邱向阳和乔周成。
四人开着一辆挂着民用牌照的警便车,驶出了市局大院。
车子汇入车流,一路向西。
“武队,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吕辉坐在副驾驶,好奇地问道。
“去武江区。”武澈专心开着车。
“武江区?去那儿干嘛?那不是范所的地盘吗?”
武澈瞥了他一眼,“就是去找老队长。”
“啊?去看老队长啊!”吕辉顿时来了精神,“好事啊!好久没见他老人家了,还真挺想的。”
后座的邱向阳和乔周成也附和起来。
“是啊,上次见老队长还是过年的时候了。”
“不知道老队长最近身体怎么样。”
三十多分钟后,警便车缓缓驶入了武江区派出所的大院。
门口的警员探出头,一眼就认出了驾驶座上的武澈。
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直接刷卡升起了栏杆。
车停稳,四人下车,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
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武澈整理了一下衣领,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浑厚声音。
武澈推开门,带着三人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一个老警察正戴着老花镜看文件。
看到进来的人,他愣了一下,随即摘下眼镜,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你们这几个臭小子!”
四人“啪”地一下立正,整齐划一地敬了个礼。
“老队长!”
声音洪亮,充满了孺慕之情。
这位老警察,正是五队的前任队长,如今的武江区派出所所长,范远。
“行了行了,到我这一亩三分地,还搞这些虚的!”
范远笑呵呵地站起来,指着旁边的沙发,“快坐,快坐!”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饮水机旁,给四人一人倒了杯水。
“一个个的,都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我好让食堂给你们留饭。”
范远嘴上埋怨着,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我们吃过了,老队长。”武澈笑着说,“就是过来看看您。”
他从兜里掏出那包红塔山,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您抽烟。”
范远接过来,看了一眼牌子,眉头微微一挑。
“哟,红塔山?”
他把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斜眼看着武澈。
“你小子可以啊,现在抽上好烟了?发财了?”
“哪儿能啊。”吕辉在旁边抢着答道,“这是咱们新队长给的!”
“新队长?”范远点烟的动作一顿,看向武澈,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他给的?这烟不便宜,他一个刚调来的队长……”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一个新领导,用这种方式拉拢下属,动机不得不让人多想。
武澈立刻明白了范远的顾虑,赶紧解释道:“老队长,您别误会。陈队不是那种人。”
“我打听过,陈队家境挺普通的,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
“这钱……我猜,应该是上次他帮京华市局破了个大案,人家那边给的奖金。数额不小。”
听到“京华市局”和“大案”,范远的表情缓和下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眼里的疑虑彻底散去。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钱的来路正,那就没问题。
范远掐灭了烟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又是一肃。
“不对啊。”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四人。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怎么集体跑我这儿来了?不用执勤吗?”
“是陈队让我们出来的。”
武澈老实回答,“他说没案子的时候,可以外出巡一巡,熟悉熟悉情况。”
范远一听,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厉。
“胡闹!”
“他让你们出来你们就出来?当这是什么地方?游乐园吗?!”
范远指着他们,语气愈发严厉。
“你们一个个,过去都是队里的骨干!”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有本事的队长。”
“正是你们该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表现的时候!”
“你们倒好,开着警便车到处乱逛,还跑到我这儿来!”
“把机会当儿戏,是不是?!”
面对范远的雷霆之怒,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武澈三人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又委屈又尴尬。
“老队长,您先消消气。”
武澈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试图解释。
“消气?我消什么气!”
范远指着他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带你们的时候,跟你们说过多少遍?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你们倒好,把新队长的信任当成放纵的资本!”
“不是的,老队长。”
武澈苦笑一声。
“陈队让我们出来,不是让我们闲逛的。”
“他说,与其在办公室里干坐着,不如出来熟悉熟悉辖区。”
“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反应。”
“而且……”
武澈顿了顿,看了一眼范远,小声说道:“我猜,陈队是知道我们会来您这儿的。”
“嗯?”
范远一愣,怒气稍稍收敛,狐疑地看着他。
“他知道你们会来?”
“我猜的。”武澈连忙点头。
“陈队心思缜密,他肯定知道我们跟您的感情。”
“他刚来,我们这些老人儿肯定会想来跟您念叨念叨。”
“与其让我们憋着,不如干脆放我们出来,也算是……也算是让他这个新队长,拜个山头?”
这个比喻虽然不怎么恰当,但范远听懂了。
一个新领导,不打压前任留下的骨干,反而主动给他们机会和前任联络感情。
这份心胸,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范远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根没点燃的红塔山,又看了一眼。
“这么说,这个陈默……还真有点东西?”
“何止是有点东西。”吕辉在旁边插嘴道。
“老队长您是没见着,陈队那脑子,转得比电脑还快!”
“咱们队里积压了好几个月的案子,他一天就全理顺了!”
“是啊是啊,”乔周成也附和。
“而且人一点架子都没有,那奖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分给我们了。”
范远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烟,心里五味杂陈。
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现在的年轻人,无论是办案思路还是带队方式,都和他那套老黄历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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