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未散的困惑,嘴唇刚动——
“坐下。”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截住他的话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他依言坐下,眼神里还藏着不服。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那女孩的事?”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空调开得不久,气味很淡,但我闻得到。她刚离开没多久吧?”
他耳根一红,讪讪地笑了。
“她刚离开不久,对吗?”我又重复了一遍。
“嗯。”
这回答让我心下稍安——距离他的“贤者时间”不远,此刻的他该是清醒而理性的。这正是谈判最好的时机。
我缓了缓,重新开口:“刚才那几个问题,想清楚了吗?从第二个开始回答。”
他声音闷闷的:“想好了…我不该对你大声。可这房确实是我开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未褪尽的羞窘。
“第三个问题。”
“我对你的期望…不止这些。”他顿了顿,“以后我会好好把你当大哥处。刚才…对不起,我…”
“好了。”我抬手止住他,“我不喜欢听男人道歉,也从不轻易对人说抱歉。”
话锋一转,我直视他:“车,我可以帮你买。但有两个条件:第一,用车必须随时向我报备;第二,明年我去你老家过年,车得归我用。”
他猛地站起来,激动得几乎要跪下来道谢。那种溢于言表的感激,反而让我心底升起一丝厌倦。
“不必谢我。”我移开视线,声音沉了下来,“我也曾像你一样,无人可依靠。最穷的时候,靠小聪明骗过几顿饭,连续三个月只有白米饭配老干妈,甚至白开水泡饭。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如今帮你,不过是在拉一把当年的自己。”
“那您……是怎么挺过来的?”
“信念。倔强。”
“就这些?”
“我是国内最早做手机APP的那批人,比特币八毛一个的时候,我就见过。”
他眼中顿时充满了崇拜,而我心里却是一片无声的荒凉。
或许有人会不解:为什么如此轻易就答应帮他买车?
理由并不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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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直向往“大漠孤烟直”的苍茫,正好和我做的相关项目能够匹配,借着考察的名义我还能去感受一番那种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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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辆旧车已在初夏卖掉,自己也确实需要一辆车。产权在我名下,他若违约,GPS自会启动,必要时也不排除请警方介入——虽然我也厌恶这种可能给社会添麻烦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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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他父亲,了解他的家庭背景,这层关系是我敢下注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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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国各地都有朋友,真有意外,我也有能力追回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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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曾前后两次坐牢十八年的老大哥留下的人脉,如今也多由我接手,真要动用,我并不慌张;
说到底,我也想借此验证自己那套“钓鱼哲学”是否还奏效。上道,是共赢的开始;不上道,我不介意连他父亲一起“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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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买车的路上,思绪纷杂。内心那个声音不断提醒我:这是目前最优解,是一次低成本的风险对抗。实在不行,就让他签债券打包,留个后手。
途中,我给一位在刑警的叔叔打了电话。他建议我不要考虑二手车,保值性差,正好市中心有新车展。简短几句交流后,我挂断电话。
身旁,那孩子眼中依然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崇拜。而我,只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稍作权衡后,我最终选了辆轿跑。
原因很现实:一是油耗高,能逼着这孩子去接更高回报的活儿,否则连油钱都撑不住,对我手头的事也有助益;二是这类车型在二手市场比普通新车更保值,将来转手亏损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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