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一边仔细询问岑临月的末次月经和身体状况,一边为她测量了血压和体温。
岑临月照实回答:“大概……有三个月了。”
问询完毕,那女人转身从消毒盒里取出一套器械,镊子与金属盘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
她开始一丝不苟地给器械进行最后的消毒,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三下清晰、冷静、甚至堪称优雅的敲门声。
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精准地掐断了屋内所有动作。
屋内的两个女人同时僵住,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中年女人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慌,粗声粗气地朝门外吼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声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社区检查。开门。”
中年女人被这命令般的语气慑住,心头一慌,竟下意识地服从了,快步走过去拉开门闩:“来了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站在门外的,根本不是社区工作人员。
席世枭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灰色长风衣,里面是笔挺的黑色西装。
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里是即将爆发的死寂。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开门的女人,如同掠过一件无足轻重的家具,而后,精准地、沉沉地,落在了帘子旁那个骤然僵直、面无人色的岑临月身上。
中年女人被他眼中那股骇人的戾气吓得倒退半步,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席世枭一步跨了进来,皮鞋踩在污浊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回响。
他根本无视了那个中年女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岑临月身上。
他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席世枭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岑、临、月。”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那张肮脏的床,再回到她惨无人色的脸上,声音骤然拔高,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空气里:
“你真是让我好找……啊!”
那一声短促而暴戾的“啊”,充满了讥讽、愤怒和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疯狂。
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将岑临月彻底淹没。
她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停止了。
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比面对直接的暴力更加令人绝望。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极致的惊恐和连日的疲惫虚弱终于击垮了她。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在她软倒下去的前一秒,她看到席世枭脸上那冰冷残酷的表情瞬间破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慌的惊乱。
……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临月在极度不安中挣扎着醒来。
眼皮沉重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吊灯——奢华、冰冷、设计感极强。
空气里弥漫着她熟悉的、昂贵的雪松香薰味道。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巨大的卧室,柔软的埃及棉床品,厚重的丝绒窗帘严密地遮挡了外界所有的光线……
她拼尽全力逃离的、那座黄金牢笼。
她,又回来了。回到了席世枭的别墅。
绝望,如同最深的海水,冰冷、窒息、无边无际,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岑临月僵硬地坐在奢华的大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被厚重窗帘隔绝的世界。
那短暂的、充满恐惧和污秽的自由,像一场惊心动魄的梦,而醒来后的现实,才是更深、更令人窒息的噩梦。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席世枭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下了外出的西装,穿着一身柔软的深色家居服,看起来慵懒而优雅,仿佛只是闲暇的午后时光。
他手里甚至端着一杯温水,脸上带着一丝近乎温柔的关切。
但这副模样,只让岑临月感到彻骨的寒意。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指尖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席世枭走到床边,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目光从她苍白的小脸,滑到她微微起伏的小腹,最后又回到她写满惊惧和绝望的眼睛。
他缓缓俯身,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背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她冰凉的脸颊。
然后,手指滑到她下颌,轻轻抬起,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他的动作堪称温柔,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扭曲的欣赏。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悦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毒刺:
“月月,”他唤着她,语调亲昵得令人毛骨悚然,“真有本事。”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眼神似笑非笑。
“竟然能从我眼皮底下溜走…嗯?”
“还跑到那种脏乱差的城中村去。”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真是委屈你了。”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同冰锥,直直刺入她心底最深的恐惧。
那层温和的假面瞬间剥落,露出底下绝对的掌控和冰冷的怒意。
“甚至…”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更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岑临月的心上,“还敢找肮脏的地方…”
“…想流掉我的儿子?”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说出来的,气息温热,却让她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岑临月,她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辩解或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那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可笑。
席世枭凝视着她恐惧至极的模样,眼底风暴凝聚,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令人胆寒的偏执。
他松开她的下巴,转而用掌心覆上她的小腹。
那里依旧平坦,但他手掌的温度却让她猛地一颤,仿佛被烙铁烫到。
“看来,是我之前太纵容你了。”他语气平淡,却宣布着最残酷的判决,“让你产生了可以反抗我的错觉。”
“从今天起,你不会再有机会产生任何错觉了。”
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矜贵冷漠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散发出骇人气息的男人只是幻觉。
“好好休息,”他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命令,“安心养胎。别再动任何不该动的心思。”
“月月,你要记住,”他最后看她一眼,眼神深不见底,“你,和你肚子里的,从里到外,每一根头发丝,都属于我。”
“失去自由的滋味,如果你还没尝够,我不介意让你体会得更深刻一点。”
说完,他不再看她惨白的脸色,转身离开了卧室。
房门轻轻合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的囚禁。
她不仅没能逃离,反而彻底激怒了他,将自己推入了更黑暗、更绝望的深渊。
夜色如墨,岑临月瘫软在柔软却冰冷的大床上,黑暗吞噬了视线。
死寂里,她纷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念头不受控制地转向了烬芳姐。
那短暂收留她一夜的命运悲惨的女人。
自己被席世枭强行带走,突然就此消失,烬芳姐会发现吗?她会着急吗?
一定会的,她是那样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紧接着,更冰冷的恐惧猛地攫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那只手镯!它现在还在烬芳姐那里!
席世枭如果发现她的手镯不见了。
如果他查知她逃走后被余烬芳收留一夜。
他会怎么对付烬芳姐?他那冷酷的手段,她连想象都觉得浑身血液要冻结。
都是自己害的!无尽的恐慌和强烈的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可她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通讯全无,连自身都难保。
她猛地蜷缩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畔,可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尖叫和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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