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从江边回来之后，贺妍西发现霍祈曜与自己的互动蓦地多了起来。
每一次手机屏幕亮起，看到那个墨蓝色星空的头像时，她的心跳都会不受控制地漏掉半拍。
有天傍晚，他发来了一张照片，没有配任何文字。
照片的视角极高，显然是在摩天大楼的顶端拍摄的。
镜头下，是整个维港的日落，橘红色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洒下碎金般的光芒，有种繁华到令人失语的壮丽。
贺妍西怔怔地看了许久，仿佛能透过照片感受到海水扑面而来的气息。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时，第二条信息弹了出来。
【榕城的日落，应该也很美。】
贺妍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己办公室那扇小小的窗户。
窗外，是住院部另一栋大楼斑驳的墙壁和密密麻麻的窗户，被夕阳切割成一块块明暗交错的格子。日落是看不见的，只能看到天边被映出的一点暖色。
她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回了一句实话。
【我们这里看不到日落，只能看到对面住院楼的窗户。】
这句话发出去，她忽然觉得有些扫兴。
他分享给她那样壮阔的风景，她回应的却是如此逼仄而无奈的现实。
但几秒后，他的回复来了。
【窗户里的风景，比日落更动人。】
贺妍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的脸颊无法控制地升温，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对方的下一条信息已经紧跟着发了过来，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爷爷已经康复出院。他说，这个周末想请你来家里吃饭，当面道谢。】
【好。】她回复道，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有些发烫。
–
周六，贺妍西值完班，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
是陈森来接贺妍西。
其实原本霍祈曜要亲自来接她的，但是港城那边还有事要处理，他便让陈森先来接她。
陈森觉得霍先生对贺小姐不一般，但贺小姐不问霍先生的事，陈森也不便多说。
车子很快驶离市区，沿着绿树成荫的公路，最终缓缓停在一座占地广阔的庄园前。
贺妍西透过车窗，看到的不是想象中金碧辉煌的欧式城堡，而是一座融合了岭南园林风格与现代简约设计的雅致宅邸。
白墙黛瓦，飞檐翘角，掩映在繁茂的香樟和白玉兰树丛中，沉静而内敛，却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不动声色的贵气。
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
“贺小姐，欢迎。老爷和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先生，说的应该便是霍祈曜吧。
踏入宅邸，一股若有似无的沉香气息扑面而来，安神定心。
屋内一幅近代水墨画悬挂于挑高中庭的，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贺妍西暗自揣测也许价值连城。
家具是色泽温润的黄花梨，脚下是质感厚重的真丝地毯，每一步都悄无声息。
训练有素的佣人们穿着统一的素色制服，安静地各司其职，见到她，微微躬身。
原来豪门的奢华不在于表面的堆砌，而在于融入骨髓的品味、秩序与传承。
“小贺医生，来啦！”
霍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宁静。
他穿着一身舒适的素色唐装，精神矍铄，早已不见病中的半分虚弱。
而他身旁的霍祈曜，此刻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深灰色羊绒开衫，平添了几分居家的温润感。
“霍老先生，您身体看着真好。”贺妍西连忙问好。
“托你的福啊！”老爷子热情地拉着她在主位的沙发上坐下，语气亲和得就像邻家的爷爷，“以后别叫什么老先生了，生分！不嫌弃的话，就跟祈曜一样，叫我一声爷爷。”
贺妍西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一旁的霍祈曜适时解围，将一杯温热的参茶递到她面前：“爷爷，您别吓到贺医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让贺妍西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家宴的菜品并不铺张，却道道精致考究，食材皆是顶级。
席间，霍老爷子谈笑风生，说着榕城的旧闻趣事，用最真诚的方式，将她当成一个值得器重的晚辈来招待。
贺妍西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想起了自己在港城医科大学医学院攻读博士的闺蜜曾说过的话。
闺蜜告诉她，在港城，那些真正的顶层家族和高级官员，对医生这个职业抱有极高的尊重。
他们相信专业，一个优秀的医生，在他们眼中，是值得深交和礼遇的伙伴。
原来是这样。
贺妍西恍然大悟。
她终于为霍祈曜对自己的“特殊待遇”，找到了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
一方面，是出于救了霍老爷子的感恩之心，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另一方面，或许更是出于他那个阶层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看重。
他为她解围，为她撑腰，邀请她吃饭……这一切，都是一个顶级上位者对待一个有利用价值，值得结交的专业人士的礼遇。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得出这个结论时，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惆怅像一缕抓不住的青烟，悄然在贺妍西心底升起。
她被自己心底这突如其来的失落，吓了一跳。
她在惆怅什么？
她在失落什么？
难道她内心深处，竟也会奢望他的那些守护和温柔是超越了“感恩”与“尊重”之外的某种更私人的情感吗？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太荒唐了。
贺妍西，你清醒一点！
她暗暗告诫自己。
霍祈曜是什么样的人？他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他的世界与她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星辰大海。
他们之间，如果没有她偶然救助了霍老爷子，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她决定，今晚之后必须和他保持距离，不能再沉溺于温柔幻想里。
但，或许过了今晚，这桩恩情就算了结了，以后，他们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吧。
想到这里，那股淡淡的惆怅似乎又浓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