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拒绝在肾脏移植同意书上签字的第二天,赵恒就领回来一个女人。
他介绍说,这是他特意请来照顾赵念的“特护”,叫小雅。
那女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清秀,眉眼间带着一股子柔弱劲儿。
看人的眼神总是水汪汪的,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泪来。
她一来,就自然而然地占了我的位置。
赵念的床前,她削的苹果永远比我削的皮薄,她熬的粥永远比我做的香。
“念弟,来,张嘴,姐喂你。”
“念弟,渴不渴?姐给你倒了温水。”
一口一个“念弟”,叫得比我这个当妈的还亲。
不过几天功夫,赵念就对她依赖得不行。
我端着鸡汤走进病房时,正好听见赵念对赵恒说:“爸,要是小雅才是我亲妈就好了。”
“她对我真好,比……比我妈好多了。”
我端着汤碗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鸡汤洒在手背上,烫起一片红。
心口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了进去,密密麻麻地疼。
但这份疼,不是因为赵念的这句话,而是我想起了十八年前。
我怀胎十月,受尽苦楚,最后在产房里大出血,九死一生。
我拼了命想生下的孩子,他们却告诉我“没了”。
然后,他们抱来了赵念,这个婆婆和丈夫的亲生儿子。
我给他取名“念”,是为了纪念我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孩子。
我将所有的爱和愧疚都倾注在他身上,十八年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我以为,我是他最亲的妈妈,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到头来,我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一个免费的保姆。
连我付出的十八年母爱,在他们眼里都是多余的、可以被轻易取代的。
小雅看到我,立刻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抢过我手里的汤碗:“哎呀,林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快让我看看,烫到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赵恒,眼神里满是得意和挑衅。
赵恒皱着眉,不耐烦地对我说:“你来干什么?这里有小雅照顾就够了,你回去吧。”
我看着眼前这俨然像“一家三口”的三个人,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我平静地收回手,淡淡地说:“我来收拾一下婆婆的遗物。”
我必须找到那个箱子,找到我反击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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