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床上空着,谢清正坐在另一张床上揉眼睛。
看见唐岁安走进来,她先下意识瑟缩了下,脸上便布满了惊恐之色。
唐岁安看见了,便止步不再靠近她。
她昨晚就发现了,这小孩有些不大对劲。
不等她细想,床上的谢清已经看清了她,松了口气的模样,乖乖地喊她:“嫂嫂。”
白生生的小姑娘,睁着懵懂的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
唐岁安只觉得心都软了下来。
声音也跟着软下来:“清清醒了,快起床吧,洗漱好就能吃早饭了。”
谢清乖巧地点点头,伸出小手让唐岁安拉她起床。
唐岁安轻轻握住那软乎乎的小手,刚要拉她,她的衣袖滑了下去,露出手臂上一片片刺目的鞭痕。
唐岁安以为自己看错了,凑近了些再看。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被人打了吗?”
谢清点头:“大嫂打的。”
她说完,又问:“我身上还有,你要看吗?”
不等唐岁安回答,她就径直撩起自己的衣裳下摆,露出她瘦巴巴的小胸口以及胸口与肚子上的斑斑淤青。
唐岁安心里一紧,什么仇什么怨啊?
小姑娘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鞭伤,淤青,还有一些已经结痂却仍未完全愈合的抓痕,错综复杂地交织在小姑娘那本该光滑细腻的肌肤上。
唐岁安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直窜而上,她强压下这股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没事了,她以后再不能打你了。”
这就是疯批大反派杀死寡嫂的原因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唐岁安只能说,她死的不冤。
谢清冲她甜甜一笑:“我知道,二哥也说了,她再也不能打我了——是二哥把她杀了吗?”
唐岁安难掩惊诧,又莫名觉得恐惧。
小姑娘看着她,神色天真又懵懂,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可怕。
“你,你知道你二哥杀了她?”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猜到了。”她说。
顿了顿,她又说:“二哥再不回来,我跟三哥也会杀了她的。我们已经计划好了……”
唐岁安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你们,怎么计划的啊?”
这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说起杀人,就跟杀鸡一样轻描淡写。
两个加起来才十二岁的小孩子,竟然就能计划着杀人,这真的是对的吗?
原以为谢砚已经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了,没想到他年幼的弟妹,也是令人害怕的存在!
谢清说:“我们打算等她睡着的时候,用菜刀割她脖子——村里杀猪的时候,我看见杀猪的伯伯将刀子捅进猪的脖子里,那么大的猪就死掉了。她还没有猪肥,应该会很好杀的。”
唐岁安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清清,杀人是不对的。”她干巴巴的说。
谢清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可是她总是打我们,不给我们饭吃,还放狗咬我们,说要把我给卖掉——她是坏人,坏人也不可以杀吗?”
唐岁安一时语塞,从谢清的描述以及谢清身上的伤来看,他们的大嫂绝对不是个好人,趁着谢砚不在家时,对兄妹二人实施了令人发指的虐待恶行,甚至还打算将谢清给卖掉。
可杀人,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啊!
“坏人做坏事,有警……官府会惩罚他们,我们不能自己动手去杀人。一旦我们开了杀人这个口子,以后就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人是犯法的,杀人偿命,到时候,我们也要把命赔给被杀死的人,是不是很不划算?”唐岁安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话语,向谢清解释着杀人的严重后果。
谢清似懂非懂,“那,我二哥要把命赔给大嫂吗?”
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似的,一串一串往下掉。
“我不要,不要二哥死呜哇哇……”
唐岁安手忙脚乱地去哄:“清清不哭,你二哥不会死的,你……你别把这件事往外说,别人不知道,官府就不会抓走你二哥……快别哭了哈。”
哎哟,这小可怜的眼泪掉的,她看着都心疼的不行。
谢清双眼噙满了泪:“嫂嫂你也不会往外说,不会告诉别人吗?”
“不说不说,我肯定不说。”唐岁安赶紧点头。
她人生地不熟的,想说也没地儿说去啊。
官府大门往哪开她都不知道。
再说,但凡谢砚那疯批知道她有报官的念头,绝对会毫不留情的立刻弄死她。
谢清这才破涕为笑,又问唐岁安:“那嫂嫂,你会像大嫂一样打我们,不给我们饭吃吗?”
“不会不会,我不打人。”唐岁安连忙保证。
生怕自己保证慢了一秒,就会被这小兄妹两人商量着给杀了。
“那你会卖了我吗?”
“不卖不卖。清清这么乖巧可爱,我怎么舍得把你卖掉呢?”她就怕哪天小兄妹两人背地里把她给卖了。
谢清犹还挂着眼泪的小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
“那你会卖了三哥吗?”
唐岁安欲哭无泪:“不会的。”
她根本不敢好吗?
买卖人口也是犯罪的!
她可是个好公民,怎么会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儿呢。
唐岁安只是帮着谢清洗了个脸,梳了个头发,小姑娘就有些粘着她了。
连吃饭都要紧挨着她。
唐岁安有些受宠若惊,又觉得心里毛毛的,但看着小姑娘清澈纯粹的大眼睛,本来想要挪椅子的动作到底还是顿住了。
饭桌上,她面前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
她看看自己的碗,又去看小兄妹二人的碗。
好嘛,这一看,都给她气乐了。
“为什么只有我的饭这么稀?”
谢清碗里多是煮的软烂的大米——就煮了那一把大米,此时应该都在谢清碗里了。
谢准碗里虽然都是粟米和豆子,但他那碗也是稠的啊。
只、有、她!
一碗看不见几粒米的米汤!
谢准理直气壮地回答:“粮食是我们的,火是我烧的,你就只洗了一下米——”
唐岁安:“……”
唐岁安发现自己竟无话可反驳。
谢清看看埋头苦干的三哥,又看看把脸拉成个苦瓜样的唐岁安。
她想了想,将自己的碗往唐岁安面前推:“嫂嫂,你吃我的。”
唐岁安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能跟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抢吃的。
她摇了摇头,将碗推了回去:“清清快吃,我,我也不是那么饿……”
她话音未落,可怜的肚子就传出一连串的“咕噜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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