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冲他摇头,巴掌大的脸红痕浅淡,挂着垂落的一滴雨珠,被她拿手背拭去:“无事,那茶水不烫,脸上也不痛。”
也没有要向他哭诉的意思……
他心下微讶:“这犬有皮毛,不怕淋,你把伞给了它,自己淋出病怎么好?”
“反正衣裙已经湿了,伞打不打都一样。”说着话她忽然凑近,琼鼻皱起,像那只白犬一样地嗅,“阿兄带了什么好吃的?”
鼻尖拂过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茶香,陆砚修微微一滞,从怀里掏出用竹叶包裹着的两块糕:“你在宴上没怎么吃喝,给你带的。”
她仰面看他,美眸忽闪:“我不饿,若是阿兄不介意,可否把这糕点赏给小白?”
他忍俊不禁,把糕点递过去:“一会功夫,这犬连名字都有了。”
小姑娘欢欢喜喜蹲下去,将糕点掰碎喂给打着螺旋摇尾巴的白犬:“这么喜欢,妹妹带回去养。”
糕点三两下被吃个干净,白犬毛茸茸的嘴巴拱进手里,湿濡的舌头舔得她发痒。
她轻笑出声,缩回手:“还是不……”
声音却被一阵突兀的骎骎马蹄声吞噬。
她回眸一眼,瞥见一高大男子快马而来。
衣紫带金,身姿昂藏,眉宇间难掩贵气雍容,然而眸光寒凉,由里及外给人一种威严之感,有若山峙渊渟,令人不敢迫近。
她脸色骤变,笑容凝在唇边,下意识往陆砚修身后躲。
别人漫长的八年时光,于秦未雨而言,却不过是日出至迟暮,双眼一闭一睁。
八年前的一幕幕鲜明得就像昨日才在眼前发生。
男人笑意森冷的轻薄,肆无忌惮的凌虐,似要将一切毁灭的恨意,在多少个彻夜无眠的黑夜里,风暴一样,撕卷着她逼近崩溃的神志。
他将她的尊严都踩在脚下,说要让她后悔当初当初的所作所为,要她知道何为生不如死……
她如他所愿,以死相偿,阖眼时万般皆空,唯余一念——
若有来世,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偏偏再次见到了他。
还是以同样的一张脸。
陆砚修远远同顾时逢颔首施礼,手中的伞微微往妹妹身上倾斜,恰好遮住她的脸和脏污的衣裙。
“先回马车吧,免得着凉。”陆砚修将人扶起,半拥着回到自家马车,吩咐车夫立即回府。
迷蒙春雨,人面俱失,顾时逢认不出雨雾里同他颔首的青年,一副心神全落在青年身边的小娘子身上。
隐隐绰绰半张雪白剔透的脸,屈身蹲在白犬旁逗弄,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让他陷入恍惚。
那个貌是情非的女人,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对待那些畜生时才会露出全然松弛又喜爱的神色。
松云居里有她捡回来的一只犬和三只猫,还有下人为讨好她猎回来的兔子和幼狐,她每日同它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多。
他滚鞍下马,将缰绳和打湿的披风随手扔给守卫,回身又看了那驶出一里外的马车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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