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澜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元望舒的面容。
气度天成,含而不露,相较于在郊外树林间的剑拔弩张,此情此景,元望舒谈笑风生间暗藏锋芒,全然是胜券在握。
她与长公主,真的适合合作吗?
卓安澜低头,声音清润,却带着一丝执着,“长公主,当年我回云城时路遇匪徒,后来官府来人剿灭匪徒,助我逃过一劫,这件事,是否另有玄机?”
本来当年卓安澜和菡萏扶灵回乡,走的是官道,不管如何也不会发生特别大的危险,偏偏匪徒猖狂,一路烧杀劫掠,直至逼得卓安澜菡萏无奈之下预备要跳下马车逃跑 。
卓安澜再怎么会谋划,双拳难敌四手,而且当时她滴水未进,浑身上下也无甚力气去力搏几个成年男性,她偷偷藏在身上的迷药也都效果不大。
因此,卓安澜菡萏下定决心——跳河求生。
这时候是官府来人,及时抓住了匪徒,否则的话,卓安澜菡萏主仆只得在汹涌江水里求生。
当初卓安澜没有多想,如今再看看元望舒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之间,卓安澜把搁置心头的疑问脱口而出。
元望舒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你已经是我的义妹了 ,该拿的架子还是要拿。记住,在外面,任何人欺负你就是和我元望舒过不去,昭阳长公主府的人没有那么好欺负。”
此话一出 ,卓安澜反问:“那要是威宁侯府要把我送入东宫做太子妃呢?”
“太子妃一事陛下自有决断。”元望舒语气严肃 ,“威宁侯府不会有这机会。”
对于威宁侯卓凡,长兴帝和元望舒都有各自的主意——背叛者死!
“……”卓安澜欲言又止。
即便没有昭阳长公主的插手,她也有法子让卓凡不敢随便把她嫁出去。
——这年头女儿的确是联姻工具,但一个心思不向着娘家的女儿,即便有朝一日做了皇后太后,恐怕娘家也难以沾光。
“本公主当初让人送了夏宜柔一份大礼,夏宜柔这段时间必然开始对你下手,你若是遇到危险了……”元望舒随即把昔日的护身武器扔给卓安澜,“拿去用,别死了人,免得坏了我的大计。”
卓安澜嘴角一抽,“我有母亲留给我的短刀护身。”她并没有去接过元望舒赠予她的匕首。
“本公主以为你好歹是聪明人,没想到你倒是很喜欢耍小聪明。”元望舒似笑非笑,“上一个在本公主面前装疯卖傻的人,我把他留在花园里了。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成为枫叶红的肥料吧。”
卓安澜:“……”那把匕首可不是单纯的武器,那是监视掌控她的利器!
“你不用这匕首,我昭阳军隐卫你无法调用。”
元望舒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神情喜怒难辨的卓安澜,“长泰郡主也有调用昭阳军隐卫的权力,可别太小看你自己了。这把匕首只是小小的考验罢了,你若连这个都不能通过,证明你难以胜任这一身份,那么,本公主也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你卓安澜触怒了我进而剥夺郡主封号的惊天消息。”
“……”卓安澜有些纠结地开口:“长公主,安澜愿意接受您的考验。”
语罢,卓安澜弯下腰,将置于小几上的托盘中那把嵌着蓝宝石的上等利器收于袖中,再毕恭毕敬朝着元望舒行礼拜谢。
见卓安澜乖乖收下匕首,元望舒终于露出笑容 。
“楚夫人当年去得冤枉,你这个孝顺女儿也想替她复仇,这才在云城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可别让我和你母亲失望。”元望舒饶有兴致地看着卓安澜,“你应该知道你母亲出身镇南王府,身份高贵,若非二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威宁侯何德何能敢这样对你们母女?”说到这里,元望舒眸光冷冽,气势森然。
卓安澜身子一颤,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镇南王府这个名号。
昔日叱咤风云战功赫赫的镇南王府,只因一场大火便彻底消失了。
她的母亲楚继铮并非镇南王的嫡亲姊妹 ,但楚氏一族的荣光他幼年时经常听母亲提起,母亲以她为楚家人的身份为荣。
只是……卓安澜面色平静,“长公主,娘临走之际,特意把一块玉佩留给我,说是留作纪念。我当时以为那是很特殊的玉佩,现在想想,或许只是母亲不想让我忘记了镇南王府,特意为之。”
那块玉佩之前元望舒就已见过了,那是楚氏一族子女的贴身玉佩,无甚特殊,只不过,有这块玉佩,镇南王府的各大暗卫就可调动驱使。
卓安澜不清楚这层渊源,元望舒却比她更清楚——自她二十五年前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以来,有关镇南王府的种种,她铭刻在心。
“卓安澜,”元望舒神色淡漠,“你若想为母报仇,那么威宁侯卓凡书房里的兵书,你替我想方设法拿过来,我只需要用半个时辰。”
卓安澜蹙眉,威宁侯卓凡当年在外头寻得一本孤本,说是兵书残卷,十分钟爱,一直以来都不让人去翻阅触碰,就连卓威想拿过来一看时,还被卓凡训斥了一番。
可想而知,卓凡把兵书当做是心头宝一样爱护。
“这是我留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元望舒随后又道:“长泰郡主并不是只有一人可以去当。本公主身边不收留不中用的废物,少在本公主跟前耍心眼,只有听我的话,才能活下去。”语调不高,却足够警醒卓安澜,令她不敢擅作主张,唯唯应是。
也许是元望舒面无表情命令式口吻让卓安澜心生畏惧 ,亦或者是元望舒的名声令她讳莫如深,因此面上讷讷应下后,当卓安澜走出长公主府后,出了一身的冷汗,神色恍惚。
“小姐,这长公主到底对你……”顾忌着是在昭阳长公主府大门附近,菡萏不敢说得太直白引起注意。
“镇南王府……楚家……”卓安澜喃喃自语全然不顾菡萏的话。
镇南王府楚家,大盛的开国功臣,与太祖皇帝情同手足,立下偌大战功后封为镇南王。
楚家昔日是镇守南疆附近的一大名将世家。
之后,镇南王府也不复存在了。
许是想起了什么,卓安澜面色一紧,“菡萏,这几日夫人那边会有动作,一切听我安排,切不可擅自行动。”
夏宜柔当年都可以收买匪徒要她的命,而今更不会坐以待毙。
五年前的账,也该好好和夏宜柔算一算了。
菡萏应是,接着道:“两天后是南疆使者入京的日子,我们是要跟着侯府坐车去,还是随着长公主府去?”
卓安澜不仅是威宁侯府大小姐,也是元望舒的义妹长泰郡主,任何一个身份都足以使得卓安澜在京城打出自己的名头。
卓安澜笑道:“自然是跟着侯府去 。毕竟,两天后不就是上好的机会吗?”
夏宜柔,你别让我失望了。
卓安澜离开昭阳长公主府,顺利回到威宁侯府。
暗卫容筝容笙一处理完树林里的黑衣人后,马上和元望舒汇报情况,自然也不会漏掉卓安澜的一举一动。
“主子,卓小姐那是你的……”容筝若有所思,“当初树林里追杀你的人,她出现得太快了。”言外之意是怀疑卓安澜心怀鬼胎 。
元望舒不以为意,“不是她。”
“从那群人身上搜到了什么?”元望舒到底是重伤在身,只好待在长公主府里养伤,朝廷和府内大小事暂时托付他人处理了。
这阵子长兴帝也颇为关心,隔三差五派人慰问送礼,甚至昨晚不请自来, 看望元望舒。
普天之下敢刺杀元望舒的人,不能说是一抓一大把,却也是目标范围广——谁让元望舒生动体现了什么叫做吸引仇恨呢?
只不过,敢付诸行动的,那绝对是罕见的勇士了。
元望舒一问话,容笙上前答话:“原先用了化尸水处理后,他们身上的衣物没有特殊之处,不过在他们的靴子下,根据泥土的信息,也许是代郡王府的人。”
一个闲散宗室预谋行刺当朝长公主,这种话一旦传了出去,绝对会被人笑话。
“代郡王府只是幌子,或者说那是抛砖引玉的诱饵。”元望舒漫不经心地眺望远方的景色,“他们明显是从江湖来的,我听说,代郡王府这阵子手头紧,日子过得紧巴巴,那帮黑衣人本事高,又忠心,显然非同寻常。”
“代郡王府并没有机会重金悬赏我,”元望舒笑意一收,“这件事,除了她,别无二人。 ”
这个她何许人也,容筝容笙心知肚明。
“没想到她联系了代郡王府,放弃威宁侯府可是因为长泰和我的关系?”元望舒瞅着容筝容笙,“两天后,我要用南疆人的项上人头去回敬她。你们先下去布置吧。”
“是,主子。”容筝容笙先行告退。
一旁的风璃风玫转了转眼珠,“主子近日最好少出府,身体要紧。”
“我不出府,只看戏。”元望舒嗤笑一声,“威宁侯府的这出戏,长泰你别让我生气小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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