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华与弋阳郡主的恩怨总结起来还是男人惹的祸。
弋阳郡主早年有一个未婚夫,未婚夫对郡主不屑一顾,反而对王新华大献殷勤。
当初王新华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女儿,官家女眷,哪敢和天家贵女争夺夫婿?
王新华刻意保持距离,奈何对方死缠烂打。
后面的事情无需多言,弋阳郡主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来往,自是不肯罢休,不仅大吵大闹,甚至冲去未婚夫的家里把未婚夫打了一顿,顺带还把王新华绑了过来,当着王新华的面打伤了她的脸,那个未婚夫也没落得好,全家丢官不提,未婚夫也被弋阳郡主踹成废人了。
此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未婚夫全家只能离开雍京,王新华去了庄子养病,弋阳郡主的婚约也随之吹飞。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家后面被牵连进宁王之乱里,长兴帝清算反贼余孽,王家倒台,王新华一个弱质女流也就愈发不能与弋阳郡主有一丝半点的瓜葛了。
今日王新华会出现在邀月居,也是冤家路窄了。
卓安澜不好插嘴,静静地听着元望舒与唐子轩交涉打官腔。
等唐子轩得令退下,卓安澜按捺不住,连忙追问说:“长公主,弋阳郡主真的是害死王姑娘的凶手吗?”
虽然弋阳郡主在京城声名狼藉,但她也确实从未做过草菅人命这种大事,王新华之死,有点太凑巧了。
卓安澜心念电转,按住心中种种思量。
“王新华与弋阳郡主的恩怨有心人一查便知,今日这出戏,那只是开胃小菜。”
元望舒对弋阳郡主无甚想法,归根到底弋阳郡主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姑娘,纵然德行有亏也罪不至死,这世上远远有更多穷凶极恶的歹人横走世间。
卓安澜蹙眉 ,“王新华为什么要去邀月居?”
邀月居的花销不小,王新华眼下又不是官家小姐,无论如何也难以承担得起这笔开销, 总不至于是看风景吧。
元望舒睨了一眼卓安澜,“她又不是来吃喝玩乐的,有人提醒了她,自然会去一趟。”
脑子里似是有什么嗡的一声炸开了,卓安澜面色有异,喜怒难辨。
“是王新华的心上人。”元望舒似笑非笑,“想当年这个心上人为了王新华得罪了弋阳郡主和肃王府,而今,他倒是想攀龙附凤,拿王新华做挡箭牌了。”
卓安澜起初没有联想到这一茬,后被元望舒一提,不由得撇了撇嘴,“原来是鸿门宴。”
弋阳郡主兴许无辜,然而王新华更倒霉。
家道中落,她又不幸碰见了弋阳郡主这个疯子,最后又被昔日的心上人算计,果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卓安澜怒声道:“岂有此理!”
“那只是我的推测。”元望舒语气淡漠,“王新华要么为情,要么为利。她的亲人在边关,心上人近日就在京城附近,那是一出好戏。”
王新华来邀月居,不管是何目的,到头来还是她付出了一条性命。
元望舒眸光幽深似海,语调不高不低,在这布满冰盆的厢房内 ,暑气正旺,此情此景下,卓安澜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长公主可要插手?”
既然元望舒大驾光临临江仙,明显就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煽风点火而已,凡事没有一点甜头,她又怎会多管闲事?
卓安澜话问得又快又急,元望舒答得不假思索,“本公主睚眦必报,喜欢落井下石。”
“代郡王府后手要到了。”
一提到代郡王府,卓安澜面露嫌恶之色,“蛇鼠一窝。”
“不是蛇鼠 ,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蠢人多作怪。”元望舒很不客气地出言讥讽。
代郡王妃夏宜兰与夏宜柔如出一辙的爱把别人当傻子,只可惜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我想,我们的代郡王对代郡王妃一片情深,也是应该让所有人共同赞赏这段爱情佳话。”
元望舒玩味一笑,“安澜,代郡王府的这出戏你且等着围观吧。”
卓安澜不吭一声,只是木然地端起一碗羊奶润喉解渴。
仿佛是为了应证元望舒的话,邀月居大门口忽然间多出了一批人,领头人是一个年过中旬的老嬷嬷,一张脸皱巴巴得宛如老树皮,仅仅一眼就够使人“终生难忘”。
她们的身后有男有女,只不过有一个人自始至终耷拉着脸,表情麻木,眼神透着一丝死气,衣饰也很精致,衣袍上绣着四爪银蟒,显然是大盛郡王的款式。
此时他被身边的侍卫左右簇拥,却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让开让开!”侍卫带头清场,群众百姓只好做鸟兽散,不敢触霉头。
待人群陆陆续续走远后,那些爱八卦的百姓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开始议论今日的新鲜八卦。
“听说了吗?那个代郡王原来是……”
“真的吗?”
“那些人都说了,代郡王那里有问题……”
因议论者皆为姑娘妇人,她们不好说话太直白,只能不停地用那那那指代了。
不多一会儿,有关代郡王“不行”的流言迅速传遍大街小巷,从市井小民再到高门显贵,大家津津乐道于那位看着情深似海的代郡王原来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的新鲜谈资。
在此期间,也有好事者专门去了一趟威宁侯府指指点点,怀疑威宁侯夫人是否也和代郡王妃一样“有苦难言”。
一时间,关于代郡王府的种种非议喧嚣尘上。
而话题中心人物代郡王,一回到代郡王府便大发雷霆,怒不可遏地打了代郡王妃夏宜兰一巴掌。
夏宜兰保养得宜,肌白如雪,看着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
而今她被代郡王不留情都一巴掌打偏了脸,脸颊一下子红肿发疼,令她大为愤恨。
“元颐!”
夏宜兰尖叫一声,也给代郡王回了一记耳光。
“你敢打我?”夏宜兰冷笑,“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当年若不是出了意外,哪里轮得到他对她指手画脚?不中用的家伙 ,夏宜兰心中不无鄙视。
似是感受到夏宜兰内心的想法,代郡王这下子是忍都不忍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贱妇!是不是你背地里让人故意拆穿的?”
“今天那么多人都发现了,都发现我们……”
代郡王说着说着痛哭流涕,“我忍了你那么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废物……”
天可犹见,他守着这个秘密得有多少年了!
在他出生时,老代郡王妃为了他的世子之位,不惜把接生婆乳母与大夫一应杀人灭口 ,几番遮遮掩掩下,他遇见了夏宜兰。
当初的夏宜兰说京城小有名气的大家闺秀,固然比不了章懿皇后一门的权势煊赫,可夏家出了一个嫔妃总是有所不同。
阴差阳错间,代郡王与夏宜兰渐渐走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不过,代郡王一想到过去的往事,无比懊悔起当初的决定——他为什么要遇见夏宜兰?
“你若是不想被人知道你的妻女过着有名无实的苦日子被人笑话,最好是给我安分点。 ”夏宜兰眸光鄙薄,话语尖锐而又含理。
夏宜兰的眼神如一把利剑,深深地刺痛着代郡王此时那脆弱不堪的内心。
“那又如何?那些人得罪不起!”代郡王一想到今日撞见他和花魁的情况,简直恨不得拿头撞墙。
代郡王对外是一个痴情郡王的形象大使,无论如何秦楼楚馆代郡王是能避就避。
今天约代郡王的人刚好是代郡王的好友,也许是酒劲儿上来就壮胆,又或者是巧合,喝了花酒的代郡王马上不省人事,就被花魁带去房间歇息。
然后才有了几个公子误闯房间发现代郡王“不举”的事情发生。
“有太子的人,也有四皇子的人……”
夏宜兰没心思听代郡王在那里哭天喊地怨天尤人,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代郡王的絮叨,“那又怎样?既然没有大夫,也就意味着你有很多地方可以大做文章。”
“我听说……”
宫中紫宸殿内,长兴帝放下奏疏,若有若无地幽幽一叹,“代郡王现在被很多人背地里议论他的私事。”
代郡王妃夏宜兰与代郡王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们的孩子那更是大有来头。
元望舒漫不经心道:“是啊,弋阳郡主都被栽赃了一个杀人罪名,我总该添把火,祸水东引。”
“哼!”长兴帝冷声闷哼,“代郡王府的小动作太多了。”
代郡王虽然只是中看不中用的饭桶草包,奈何他的郡王妃是巾帼不让须眉,总会上蹿下跳,拼命让自己多一点存在感,生怕被人遗忘。
元望舒微笑 ,“杜逢云和我说,代郡王的毛病可以治。”
“哦?”长兴帝对此颇为好奇 ,“此话当真?”
这年头男人得了这毛病,相当于被判死刑了。
代郡王肯捏着鼻子娶了夏宜兰,也是现实里的妥协选择。
元望舒嘴角一勾,“具体情况得由她和代郡王碰面才能判断。”
要是真有灵丹妙药治好了代郡王,说不定,代郡王府的这对夫妻很快要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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