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崎苍放下竹刀,微微喘息,汗水已浸湿内衬。
“是我输了,冲田队长。”
冲田总司看向神崎苍,眼神复杂,有赞赏,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神崎,你的剑,太干净了。”
“像精心打磨过的玉器,没有缺口,也没有……杀气。”
他顿了顿,竹刀轻点神崎苍的胸口:“在这里,你还没有真正把杀人这件事放进去。这很好,但也……很危险。”
神崎苍沉默。他知道冲田说的是事实。他的剑术是系统优化的结果,是高效学习的产物,但缺乏这个时代剑士们与生俱来或在生死间磨砺出的、那股以命相搏的决绝。
“你知道么,神崎,”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朗,但在这月夜下却多了一丝虚无,“我们新选组,在那些公家、大名,还有京都的町人眼里,不过是幕府拳养的一条疯狗。有用的時候给根骨头,没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扔掉。”
神崎苍沉默地听着,调整着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
“近藤先生,土方先生,还有我们这些人,”冲田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从多摩的乡下出来,提着脑袋来到这京都,最开始,或许真的只是为了出人头地,像历史上的那些豪杰一样,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神崎苍身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温度。
“但现在不是了。”
“看看这条街,看看那些虽然害怕我们,但至少还能开门做生意的町人。”
他随意地指了指屯所外的方向。
“那些嚷嚷着尊王攘夷的人,有多少是真心为了这个国家?”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更多的是想借机掀起混乱,火中取栗的野心家!他们带来的只会是无休止的内战,然后让那些黑船上的外国人,像秃鹫一样扑上来,把这个国家最后一点元气分食殆尽!”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
“我们选择的幕府,或许陈腐,但它至少代表着一种延续了数百年的秩序。打破它很容易,但打破之后呢?谁能保证下一个会更好,而不是更坏?”
“所以,我们选择了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他们用血与剑捍卫的土地,“在我们倒下之前,它就必须存在。这就是近藤先生的‘诚’,也是我们新选组选择的,通往地狱的道路。”
“你说你想变强,想拥有选择的权力。很好。”
“那么就别再为死人多费心神。在这个时代,要么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要么就成为别人脚下的尸体。眼泪和迷茫,是留给冢中枯骨的。”
冲田将竹刀放回架子,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侧过半张脸。月光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轻声问,那声音仿佛能直接敲击灵魂:
“神崎,你的‘诚’,又是什么呢?”
说完,他不再看神崎苍,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的感慨。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巡逻任务。”
他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廊道的阴影中,留下几声压抑的轻咳在夜风里飘散。
神崎苍独自站在原地,胸口被竹刀点中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他来自一个秩序井然的时代,无法完全认同这种近乎愚忠的坚守。但冲田话语里的那份沉重与决绝,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功利性的目标之外,漾开了新的涟漪。
夜还很长,而属于这个时代的、沉重的理想,已经第一次叩响了他的心门。
他抬头,望向那面在历史中注定与幕府一同沉没的旗帜,内心一片冷静的清明。
很遗憾,冲田队长。你们选择的这条路……前方是断崖。
但是,感谢你的点拨。
在这个世界上,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和纯粹的功利主义者,往往都活不长。
既要看清结局,也要利用过程。我的目标从未改变——从这里,拿走我需要的一切。
时代的浪潮终将淹没旧时代。
他要在这浪潮中,学会游泳,并成为那个能够驾驭浪潮的人。
他转身离去,步伐沉稳,再无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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