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岩下车后,白日里列车平稳前行,一切相安无事,到了晚上,身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念本就心有警惕,猛然睁开眸子,只见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正鬼鬼祟祟翻她的行李。
那男人一看就是个惯犯,看见她醒来,非但不收敛半分,反而朝她警告一笑。
那意思分明是,老子亲眼看你家人离开,识相地就不要开口,否则让你好看!
顾念也笑了,她挑衅回以一抹邪恶幽灵的笑,带着几分诡异和冷冽。
小偷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转为惊恐。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就怕了?顾念暗骂一句:“怂货!”
就在她掏出银针打算制服小偷时,一道身影却快过她。
如猎豹掠食,迅猛而精准。
那人从对面上铺跃下,几乎无声,却在瞬间扣住了小偷的手腕,一拧,一压,动作干净利落,小偷惨叫一声,已被反剪手臂按倒在地。
顾念抬眼望去,只见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头利落的短发,剑眉星目,神采英拔。
列车乘警很快赶来,道着谢将小偷带走,只是临走时,深深看了顾念一眼。
想着女同志不是碰到人贩子就是撞上小偷,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顾念不以为意,反而笑眯眯道:“又麻烦公安同志了,看来我真该去庙里拜拜了。”
列车乘警被戳穿心事,讪笑离去。
顾念收回目光,将目光落在方才出手帮她的男人脸上,目光诚恳:“我叫顾念,多谢同志方才及时出手。”
近看更帅。
他利落的短发下是轮廓极为分明的脸,剑眉浓黑,双目深邃,眼尾却微微上挑,敛去了几分纯粹的刚硬,添了一抹难以捕捉的飞扬意味。
哇塞,顾念眼前一亮。
这配置说是书中男主也不为过吧?!
但显然不是,书中男主前期可是个瘫子,一个男配都能长成这样,如此一来,顾念都迫不及待想见一见书中男主天颜了。
付瑾之目光落在顾念脸上,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亮光,但旋即熄灭。
想着接下来要执行的任务,付瑾之并未透露自己的姓名,只淡淡一句:“不必客气,出门在外多加小心。”
说完,他便微微颔首,动作利落地单手一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上铺,翻身面朝里躺下。
顾念勾唇一笑,这身手、这气质,八成也是个兵哥哥,区别于顾子岩,应该不是普通部队出来的。
她没多想,抬胳膊看了一眼从何杏枝那里顺来的手表,天亮就该下车了。
原本想着和兵哥哥打个招呼的,但见兵哥哥还在睡觉,她就悄声声下了车。
殊不知,她离开后,上铺的付瑾之突然睁开了眼睛,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不知为何,看见顾念的第一眼,他竟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
顾念这边不知,她一下车就被一对看着三十岁左右的夫妇接走。
男人是傅家长子,傅景丰,今年三十岁,个头不高,约莫一米七的样子,一张黑脸放在人群中就是路人甲,他上前接过顾念的帆布包:“妹子,路上辛苦了。”
他媳妇吴秀兰连忙上前接过顾念手中另一个包,并且不动声色在手里掂了掂:“妹子,你可来了,家里都收拾好了,爹娘都念叨你好几天了,走,我带你见老三去,他都等不及想见你呢。”
“不愧是沪市大领导家的孩子,带这么多东西来,你放心,大哥和大嫂绝对给你看牢了……”
顾念几乎被二人架着离去,被二人围坐在牛车中央,生怕她跑了似的……
顾念说不上什么,就是从心里不大喜欢这对夫妇。
等到了傅家看见傅家三子,她才知道为什么……
傅家这边,一个男人躺在床上,面容消瘦、脸色苍白,看向天花板的方向满是绝望,偏偏声音又透着一股执拗。
“谁让你们和顾家打电话的?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你大哥大嫂都去接人家姑娘了,你同意不同意还能咋滴?老三,爹娘老了,你还真指望爹娘能照顾你一辈子?好在人家顾家那边言而有信将女儿送了来,人家不嫌你瘫,你还想咋滴?!”
看着瘫痪在床的儿子,傅母眼里有疲惫还有嫌弃。
傅父没有说话,但手中烟袋子敲得“啪啪”响,神色与傅母无异。
“我不会娶她的!”
傅景琛紧紧抓着床褥,面上一片绝望,亲生父母尚且如此嫌他累赘,更何况萍水相逢的外人,他不想临死前再拖累一无辜之人。
“你的意愿不重要,反正人家姑娘已经来了,只要进了咱村,大家就都知道是你媳妇了。”
傅母面上不悦神情更盛,尤其闻着屋内重重的霉味和臭味,她语气更是不善。
“娘怎么那么命苦啊,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成人,还没享你几天福,反倒还得端屎端尿伺候你,真是倒反天罡啊,你这个小白眼狼,我看你就是想生生累死娘。”
“你们可以把我分出去自生自灭,但这门亲事我绝不同意!我都这样了,何苦再连累一无辜之人!”
傅景琛抓被褥的手紧了紧,他从未奢求父母会照顾他。
与其这样苟延残喘活着,分出去等死更好,反正最多七天,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绝不同意再搭上一无辜之人陪他这样日复一日绝望活着。
气得傅母打了他一巴掌:“你这小白眼狼说什么胡话呢,你这不是想让全村人都戳我们脊梁骨,我们煞费苦心给你寻一媳妇照顾你,你真是没良心啊!”
她倒是想把三儿子分出去,可又舍不得老三那每月的伤残津贴。
傅景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把我分出去吧,我会告诉村里人,是我自愿分出去的,和爹娘无关,只求爹娘将人好生送回去!”
顾念一进院,听到的就是这道哀莫大于心死的声音。
她是医生,见过太多悲欢离合,但每次还是会动容。
她站在门口,看见昏暗角落那个炕上的身影,虽然瘦削、苍白,但帅哥在骨不在皮。
他眉骨和鼻梁的轮廓清晰利落,能窥见曾经的俊朗,关键他很善良,不然不会让爹娘送她离去的。
又是军功赫赫、铁骨铮铮的军人。
在这段运动高潮落幕前,她和他待在一起没有问题的,她会全了这份因果,会帮他治腿。
“我不回去。”
清亮的声音打破屋内凝滞的气氛,所有人都愣住了。
傅景琛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门口逆光站着的姑娘身形纤细,眉眼干净得像山涧的清泉……
“你可知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我自腰部以下没了知觉,连寻常的坐起都不能坐,只能终日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吃喝拉撒,且军区医院都束手无策,怕是再无好的可能。
世人对女子多苛刻,只要你今日留下,在众人眼里就是我的媳妇,日后后悔了再想走,怕是会背负一个弃残夫的污名,再难寻得好人家。”
顾家那边换人了,他见过顾子君的照片。
想来也是,谁又会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往火坑里跳。
“是不是有人胁迫你?你无需顾虑其它,我放你走,且保证再无人就这件事为难你。”
眼前姑娘若真是被顾家胁迫了,他会给首长打电话解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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