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皇帝的车驾终于在虎卫的严密护卫下,浩浩荡荡却又带着一丝狼狈地驶入了京都,直入皇宫。
京都守备师的戒严随之解除,但压抑的气氛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加令人窒息。
皇宫内,很快传出旨意,召见重臣。连李云瑞也被叫了去。
武饭依旧在广信宫当值,但是他注意到长公主回来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甚至没去花园,径直回了寝殿,随后里面便传出瓷器被狠狠摔碎的刺耳声响,以及她压抑着怒火的低斥:“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宫女们吓得面无人色,噤若寒蝉地退到殿外。
武饭心中明了。
皇帝归来,局势必然生变,长公主这番作态,恐怕是在御前吃了瘪,或者她的某些谋划受阻了。
与此同时,范见也终于得知了太平别院的惨剧。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进那片废墟,看到的只有焦土、凝固的血迹和零星散落的、属于护卫们的残破兵刃。
叶清眉尸体下落无踪,刚出生的孩子也不知所终。
“啊——!!”范见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嚎,无尽的愤怒和悲伤几乎将他撕裂。
他立刻进宫,面见皇帝。
御书房内,刚刚“重伤”归来的皇帝,脸色苍白地靠在软榻上,听着范见声泪俱下的控诉,脸上露出了震怒之色。
“岂有此理!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此恶事!”皇帝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厉声下旨,“监察院!给朕彻查!范卿,你的虎卫也做好准备,无论查到谁,杀!”
旨意一下,整个京都瞬间风声鹤唳。
范见带着虎卫,联合监察院的力量,如同疯了一般在京都内外搜查。
任何与太平别院事件有丝毫牵连的人,都被揪出,毫不犹豫地当场格杀!
血光几乎映红了京都的半边天。
……
然而。
就在这混乱的表象之下。
深夜,皇帝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遮掩了全身,在一队绝对心腹的护送下,秘密来到了皇宫深处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
这里守卫森严,却寂静得可怕。
这里放着一具简单的棺椁。皇后与太后早已在此等候,她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棺盖被轻轻推开,露出了叶清眉苍白的脸庞。她双眸紧闭,仿佛只是沉睡,只是再也没有了生气。
皇帝走到棺椁边,低头凝视着那张他曾倾心爱慕,后又忌惮至深的脸庞。
他的脸上,最初确实闪过了一抹复杂的、如同真实的痛苦,但这一丝波动很快便消逝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冷漠。
他终于……彻底摆脱了这个女人的影响。
可是,一想到叶清眉来自神庙的神秘背景,他眼中又掠过一丝疑虑和狠厉。
“确认死了?”他声音沙哑地问,不带丝毫感情。
“回陛下,确认无误。”旁边一名心腹太监低声道。
皇帝沉默片刻,最终,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气,下达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命令:
“剁碎,沤了花肥。”
皇后瞳孔微缩,太后则捻动着佛珠,面无表情。
命令被迅速执行。
皇帝不再多看那棺椁一眼,转身离去,黑色的斗篷融入夜色。
在他离开后不久,另一批心腹悄然出现,将今夜所有参与此事、包括执行“沤肥”命令的人,全部灭口。
血腥味在隐秘的殿宇中弥漫,又被夜风吹散。
……
又过了两天,范见和监察院查抄了数家府邸,杀得人头滚滚,但他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这些被清洗的势力,虽有参与,但绝无能力调动那般高手,更不可能引得开伍竹!
背后定然还有黑手!
就在范见焦躁暴怒之际,监察院院长陈平平的马车,在黑骑的簇拥下,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都。
他没有回监察院,而是直接去了太平别院的废墟。
看着眼前的焦土与荒芜,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太监,身体微微颤抖,那双深陷的眼眸中,是比范见更深沉、更蚀骨的悲痛与愤怒。
叶清眉,是这世上唯一不曾轻贱他、给予他平等与尊重的人。
“查!”一个字,从陈平平牙缝里挤出,带着冰碴般的杀意,“给我挖地三尺地查!”
监察院这部庞大的机器,在它的主人回归后,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
很快,监察院四处主办严弱海,悄无声息地来到陈平平的书房,将一张小小的纸条递给了他。
陈平平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瞳孔骤缩。
他猛地抬头,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住严弱海,声音嘶哑冰冷:“确认过了?”
严弱海垂首,语气肯定:“院长,多方印证,都是真的。但背后……牵扯更深。”
陈平平握着纸条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滔天的杀意。
他立刻让人找来了范见。
范见匆匆赶到,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腥气。当他看到陈平平递过来的纸条时,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狰狞。
“我就知道!宫里……果然是宫里!”范见低吼。
陈平平坐在轮椅上,眼神如同万载寒冰:“不止宫里。但没有宫里,事情成不了。”
两人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必须用鲜血才能洗刷的仇恨与杀意。
“进宫,禀报陛下!”范见咬牙切齿,“请旨诛杀元凶!”
陈平平冷冷点头:“黑骑和虎卫,可以动了。”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陈平平迅速进宫,向皇帝禀报查到的惊人结果——皇后竟是谋害叶清眉的主谋之一!
皇帝在御书房内表现得“勃然大怒”,“难以置信”,随即“痛心疾首”地颁下旨意,严惩不贷!
而就在陈平平进宫的同时,得到命令的虎卫与黑骑,在范见的带领下,如同两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在暮色笼罩的京都街道上奔腾起来!
马蹄声如雷,刀光映着即将沉入地平线的残阳,预示着这将是一个流血的夜晚。
京都的血色,愈发浓重了。

维C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