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能拧出寒意,将整座城市裹进无边的死寂。老旧居民楼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成一团剪影,只有几盏年久失修的路灯,在路面投下昏黄破碎的光斑,风一吹,光影摇曳,更衬得周遭静谧得令人窒息。
代号K的男人蛰伏在居民楼对面的废弃写字楼阴影里,像一尊与黑暗共生的雕塑。他身着纯黑色特制作战服,衣料吸光性极强,连拉链和纽扣都做了消光处理,贴在身上没有丝毫褶皱。他的呼吸轻得像一缕烟,胸腔起伏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只有那双藏在黑色鸭舌帽下的眼睛,亮得像淬了冰的寒星,死死锁定着六楼那个早已熄灭灯光的窗口——苏晚的工作室。
三个小时,他像一块磐石般纹丝不动。从夕阳西沉时苏晚锁门离开,到楼道里的声控灯因她的脚步亮起又熄灭,再到周围住户的灯光陆续暗下去,直到整栋楼彻底沉入睡眠,每一个细节都被他精准捕捉。他是顶尖的执行者,耐心是他最锋利的武器之一。
凌晨两点,人体生物钟的低谷期,意识被倦意裹挟,警惕性降至冰点。K动了。
他像一道幽灵般滑出阴影,鞋底贴着特殊防滑材质,踩在路面的积尘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穿过马路时,他精准预判了远处驶来的夜班出租车灯光,身形骤然压低,贴在绿化带的灌木丛后,借着枝叶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居民楼的单元楼下。
老旧的电子门禁早已锈迹斑斑,面板上布满划痕,像一张苍老的脸。K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工具盒,指尖翻飞间,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探针已插入门禁缝隙。他的手指稳定得惊人,不受地心引力和环境干扰,探针在内部线路中轻轻拨动了两下,伴随着一声细若蚊蚋的“咔哒”声,门禁锁应声弹开,没有惊动任何邻居。
楼道里漆黑一片,声控灯的传感器早已失灵,连一丝光亮都无法激发。K没有使用任何照明工具,仅凭记忆和多年训练出的触觉,脚步轻如猫鼬,沿着楼梯扶手快速攀爬。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冗余,膝盖微屈,重心压低,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台阶的边缘,避开容易发出声响的区域,鞋底与水泥面摩擦时只产生微乎其微的动静,瞬间被楼道的寂静吞噬。
六楼。
他站在苏晚工作室的铁门前,停下脚步。冰冷的铁门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透过薄薄的战术手套传来。K侧耳贴在门上,凝神倾听了足足三分钟。屋内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呼吸声,没有衣物摩擦声,只有空气流动的微弱声响,证明这里此刻空无一人。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沉稳而规律,像钟表的指针,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他取出一套精密的开锁工具,工具的金属部件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冷光,每一个零件都小巧玲珑,却暗藏玄机。苏晚新换的超B级锁芯确实比普通锁复杂,内部的弹子结构排列紧密,钥匙槽的纹路也做了防撬设计,增加了技术性开锁的难度。但K显然是此中高手,他的手指像外科医生般灵活,金属探针插入锁孔,细微的“咔哒”声在寂静中响起——那是弹子被逐一顶起的声音。他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弹子的位移和反馈,动作精准而富有韵律,没有一丝犹豫。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十分钟后,当最后一个弹子归位,一声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哒”声在空气中炸开——锁芯被成功解构。K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既没有成功的喜悦,也没有丝毫松懈,他缓缓转动门把手,将门推开一道仅容侧身通过的缝隙,像一道烟般闪身而入,随即轻轻将门在身后合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连门轴转动的摩擦声都被他提前涂抹的润滑油抵消。
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远处高楼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面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影,勉强勾勒出房间内桌椅家具的大致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铅笔石墨味、金属打磨后的冷冽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木质清香——那是苏晚常用的胡桃木绘图板散发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空间独有的气息。
K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般静止了足足一分钟。他在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同时用所有感官捕捉室内的每一丝动静,确认没有任何隐藏的陷阱或监控设备。他的鼻尖微微翕动,分辨着空气中的气味,除了房间本身的味道,没有其他异常;耳朵仔细聆听,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甚至连脚下的地面,他都用脚尖轻轻试探,确认没有松动的地板或隐藏的压力传感器。
确认安全后,他从战术腰包里取出一支笔式微型手电,按下开关,一束集中而微弱的光柱瞬间亮起,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根手指,精准地扫过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光柱首先落在工作台上。台面干净得一尘不染,仿佛被精心擦拭过,几支绘图铅笔整齐地排列在陶瓷笔筒里,笔尖朝向一致,旁边放着一盏银色的LED台灯,灯杆上没有丝毫灰尘。预想中应该铺满台面的《涅槃》系列设计手稿,却不见踪影,连一张零散的草纸、一片废弃的草图都没有,仿佛那个让林薇薇嫉恨不已的作品,从未在这个空间里诞生过。
K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与雇主林薇薇提供的信息严重不符。林薇薇信誓旦旦地说,苏晚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这个系列上,日夜在工作室绘制图纸,甚至为了赶进度通宵达旦,按常理,这里应该到处都是设计相关的文件才对。
他没有停留,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地毯式搜索。他戴上超薄的乳胶手套,指尖的触感不受影响,动作轻巧得像一阵风。工作台的每一个抽屉都被他缓缓拉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绘图工具、不同硬度的橡皮、金属尺子和圆规,没有任何图纸;置物架的每一个隔层都被仔细检查,上面堆放着一些金属线材、宝石原石的边角料,以及几本珠宝设计专业书籍,依旧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墙角堆放的基础材料被他轻轻拨开,下面只有冰冷的水泥地面,没有任何隐藏的暗格。
他的搜索专业而彻底,任何可能隐藏纸张或电子设备的地方都没有放过——台灯的底座被他拧开检查,确认没有内置存储设备;抽屉的夹层被他用探针挑起,里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书籍的内页被他逐页翻阅,没有夹藏任何手稿;甚至连墙壁上不起眼的裂缝,他都用手电照过,确认没有异常。但结果始终令人失望,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打印资料、空白速写本和普通课程作业,他没有找到任何与《涅槃》系列相关的手稿、图纸或电子存储设备。
K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工作台下方一个半人高的金属文件柜上。那是房间里唯一上锁的容器,黑色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光,看起来异常坚固,锁芯是市面上常见的防盗款。
他蹲下身,再次取出开锁工具。这套工具是他的得意之作,能应对市面上绝大多数锁具。金属探针插入锁孔,细微的“咔哒”声在寂静中响起,不到两分钟,锁芯便被成功打开。
文件柜内分层摆放着一些物品:最上层是苏晚的学生证复印件、获奖证书和一些课程作业,证书的边角有些磨损,看得出来是经常翻阅;中层是她早期的设计草图,风格稚嫩,多是一些常规的珠宝设计,以项链、耳环为主,线条柔和,与林薇薇描述的“前卫激进、充满力量感”的《涅槃》系列相去甚远;最下层是一些合同文件和发票,记录着她租赁工作室、购买材料的支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目标物。
K缓缓合上文件柜的门,微型手电的光柱在空荡荡的工作台上停留了片刻。任务失败了。作为一个专业的执行者,他很清楚,在核心目标无法达成的情况下,过多停留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他必须立刻撤离。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痕迹:用随身携带的软布轻轻擦拭自己触碰过的所有地方,确保没有留下指纹;将所有被移动过的物品恢复原位,抽屉的开合角度、书籍的摆放顺序、铅笔在笔筒里的排列方式,都与他到来时一模一样;甚至连门口地板上他鞋底可能带进的微量灰尘,都用小型吹气球吹干净,再用软布擦拭平整,确保没有任何破绽。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检查了一遍室内,确认没有任何遗漏,才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工作室,轻轻带上门,转动门把手,将锁芯复位。随后,他沿着原路返回,身形快速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穿过马路,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场入侵,如同一场鬼魅的造访,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破坏任何物品,却在空气中留下了一丝冷冽的敌意。它像一根无形的针,潜伏在苏晚的堡垒之中,提醒着她,危险从未远离,觊觎她心血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獠牙。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老旧居民楼的墙壁上,给斑驳的墙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苏晚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来到工作室,她的脚步比往常更轻,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昨晚临睡前,她总觉得心神不宁,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让她辗转反侧。
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站在门前,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仔细检查着门锁和周围的环境。门锁的外观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撬剐的痕迹,锁孔周围也没有留下金属摩擦的划痕,看起来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她安装在门框内侧的微型门窗报警器,依旧静静地吸附在那里,磁片紧密贴合,指示灯呈绿色,显示正常工作,没有触发报警的迹象。
一切看起来都天衣无缝。
但苏晚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没有丝毫放松。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是前世经历过背叛与毁灭后,对危险产生的敏锐嗅觉。就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即使周围没有天敌的踪迹,也会时刻保持警惕。她太清楚人性的险恶,林薇薇的步步紧逼,江辰的阴狠算计,都让她明白,任何松懈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她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的触感与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铅笔石墨的清香、金属的冷冽、木质绘图板的温润。但在这熟悉的气息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味道,那是一种冷冽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陌生气息,像是冬日里的寒风,又像是某种武器上的防锈油味,短暂停留后便消散了,若有若无,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
苏晚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工作台、置物架、文件柜、墙角……所有物品都在原位。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记得很清楚,昨晚离开时,因为时间仓促,她随手将一支用了一半的2B铅笔放在了工作台的边缘,笔芯还带着未削干净的木屑,并没有放进笔筒。而此刻,那支铅笔却整齐地插在笔筒里,与其他铅笔并排摆放,笔尖朝向一致,木屑也消失不见了。
是她自己记错了吗?苏晚皱了皱眉,昨晚离开时她确实有些疲惫,但这种习惯性的细节,她很少会出错。她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自信,尤其是涉及到工作相关的细节,更是刻骨铭心。
她走到文件柜前,打开柜门,目光落在中层的设计草图上。她记得自己最常翻阅的那本早期草图集,为了方便查找,她在封面的右下角折了一个小小的三角折角,那个折角已经有些磨损,是长期翻阅留下的痕迹。而此刻,那个折角不见了,封面平整得像是从未被翻动过,甚至连上面的灰尘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这两个细节单独来看,都可以用“记忆偏差”或“无意识整理”来解释,但串联在一起,却在苏晚心中敲响了警钟。
有人进来过。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像野草般疯长,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她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冒犯的尖锐怒意,以及一丝后怕。如果她没有将《涅槃》系列的核心手稿和电子备份随身带走,如果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看似坚固的工作室里,如果她昨晚没有因为疲惫而随手放下那支铅笔……后果不堪设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后怕解决不了问题,她必须尽快确认对方的目的和留下的痕迹。她走到工作台前,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地面,没有发现陌生的脚印;她翻开置物架上的书籍,书页间没有夹任何东西;她再次打开文件柜,逐页翻阅里面的资料,没有发现被翻动的痕迹,也没有丢失任何物品。
对方很专业,做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但苏晚可以肯定,对方的目标明确——就是她的《涅槃》系列设计稿。林薇薇的嫉妒,江辰的算计,都让她毫不怀疑幕后主使是谁。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清新的草木气息,却吹不散她心中的寒意。她看着楼下逐渐苏醒的街道,行人寥寥,车辆稀少,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眼神却冰冷如铁。
看来,仅仅是物理上的防御,还远远不够。门锁、报警器,这些只能阻挡普通的小偷,却挡不住专业的执行者。她需要更主动,更需要……借助一些力量。
她想起了祖母信中提到的那位“沈屹”先生。祖母在信中说,沈屹是她年轻时的挚友,在珠宝鉴定和工艺领域极有建树,为人正直可靠,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可以找他求助。前世的她,从未想过会遇到这样的绝境,也从未联系过这位素未谋面的沈先生。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仅仅是为了可能的工艺帮助,或许,也能为自己寻求一些……庇护,或者至少是信息上的渠道。
她拿起手机,找出那张记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纸条已经有些磨损,是她从祖母的旧物中找到的,上面的字迹娟秀,是祖母的亲笔。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她的心中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沈屹先生是否还在世,是否还记得祖母,是否愿意帮助一个素未谋面的晚辈。但眼下,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悠长的等待音,“嘟……嘟……”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寂静的空气,也敲打着苏晚的心脏,通向一个未知的、可能改变战局的方向。
电话响了四五声后,被接了起来。
“喂?”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带着某种沉稳力量的声音传来,没有丝毫拖沓,听起来并不像寻常的老人,反而透着一股久经世事的干练。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而有礼貌:“您好,请问是沈屹沈先生吗?”
“我是。你哪位?”对方回答得很直接,没有多余的寒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疏离。
“沈先生您好,冒昧打扰。我叫苏晚,是……是苏玉芬女士的孙女。”苏晚报出了祖母的名字,心跳有些加速,指尖微微收紧,捏得手机外壳有些发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随即,沈屹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感慨:“玉芬的孙女……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人提起她。你奶奶,她还好吗?”
“奶奶……她去年冬天已经过世了。”苏晚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祖母是她前世唯一的温暖,也是她今生最牵挂的人。
“……唉,知道了。”沈屹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带着岁月的沧桑,短暂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但少了些疏离,多了些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孩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奶奶既然让你联系我,肯定是遇到了她认为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她那个人,从来不肯轻易麻烦别人。”
苏晚心中一定,沈屹先生对祖母显然有着深厚的旧日情谊,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斟酌着词句,没有提及重生和复杂的恩怨,只是选择性地、客观地叙述了自己的困境:“是的,沈先生。我现在是A大设计学院的学生,正在参加‘风华杯’设计大赛,我的参赛作品叫《涅槃》系列。最近,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人似乎很想得到我的设计稿,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在学校里散布我的谣言,说我抄袭、行为异常,还……还潜入了我的工作室,想要窃取我的设计。”
她没有说得太过具体,没有提及林薇薇和江辰的名字,也没有描述入侵的细节,只是点到为止,既表明了自己的困境,也保留了一定的余地。
沈屹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电话那头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直到苏晚说完,他才沉吟道:“不入流的伎俩。先是舆论污名化,再是暗中窃取……看来对方是志在必得,而且没什么底线。在设计圈里,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很多有才华的年轻人,就是这样被埋没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问道:“你的设计原稿,现在安全吗?这是最关键的东西,绝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谢谢您的关心,沈先生。”苏晚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最重要的手稿和电子备份,我都随身携带或者存放在别处了,工作室里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早期作品和课程作业,他们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嗯,做得对。核心的‘弹药’绝不能放在明面上。”沈屹赞许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欣赏,“看来你是个心思缜密的孩子,没有辜负你奶奶的教导。这样吧,电话里说不清楚,很多事情需要当面确认。你如果有空,今天下午可以来我工作室一趟。地址我稍后发给你。有些话,当面说比较好。我也想看看,能让玉芬如此看重、甚至预见到你可能遇到麻烦的设计,究竟是什么样子。”
苏晚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希望:“好的,沈先生!谢谢您!我下午一定准时到,不会打扰您太久的!”
“无妨,我这老头子也没什么事。”沈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长辈的慈爱,“到了按门铃就行,不用提前打招呼。”
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很快,一条带着地址的短信发了过来。地址位于城市另一个区的文创园区,那里聚集了众多独立艺术家和手工艺人,以氛围自由、创意云集而闻名。苏晚看着短信里的地址,紧紧握住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仿佛在迷雾重重的前路上,终于看到了一盏可以指引方向的灯。她不知道沈屹先生具体能提供多大的帮助,是工艺上的支持,还是信息上的渠道,抑或是其他方面的庇护,但至少,她不再是完全孤身一人面对来自暗处的獠牙了。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林薇薇的豪华公寓里,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薇薇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K发来的简短信息:“目标地点已查看,未发现指定物品。目标警惕性很高。”
短短一句话,却像一把火,点燃了她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她猛地将手机摔在地毯上,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没有碎裂,却更衬得她的愤怒无处发泄。
“没找到?”她尖叫出声,声音尖锐刺耳,脸上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精致的妆容也花了几分,“苏晚那个贱人,竟然把东西藏得这么严实!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对付她?”
她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踩着昂贵的地毯,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精心策划了这么久,先是在学校里散布谣言,试图毁掉苏晚的名声,让她在“风华杯”初选阶段就被淘汰;又花重金请了K这样的专业人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窃取设计稿,让苏晚彻底翻不了身。可结果呢?谣言没有击垮苏晚,窃取也以失败告终。
“废物!都是废物!”林薇薇抓起茶几上的水晶杯,狠狠摔在地上,杯子碎裂的声音刺耳难听,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电脑屏幕上,一个刚刚被顶到校园论坛热帖位置的讨论帖映入眼帘——《震惊!A大设计学院某L姓女生疑似精神压力过大,行为异常,深夜在工作室自言自语!》。帖子里附了几张模糊的照片,是苏晚深夜离开工作室时的身影,被刻意拍得形单影只,还配了一些匿名网友的“爆料”,说苏晚近期脾气暴躁,经常与同学发生争执,甚至在课堂上走神发呆,疑似精神状态不佳。
这自然是她和江辰的手笔。江辰利用自己在学校的人脉,买通了几个学生,炮制了这篇帖子,就是想进一步抹黑苏晚的形象,让大家觉得她的“才华”不过是精神失常后的胡言乱语,为后续的抄袭指控做铺垫。
看着帖子下方不断增加的评论,林薇薇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明的不行,暗的受阻,那就继续用舆论的软刀子,慢慢割吧。她就不信,苏晚能扛得住这全方位的围剿。名声扫地,众叛亲离,到时候,就算苏晚手里有设计稿,也没人会相信她,没人会支持她。“风华杯”的名额,终究是她的。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拨通了江辰的电话,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娇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江辰,帖子我看到了,做得不错。接下来,再加把劲,把‘抄袭’的证据‘做’得更逼真一点。我要让苏晚,彻底在A大待不下去!”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苏晚的工作室,落在她沉静而坚定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将心中的愤怒和后怕转化为前进的动力。她知道,联系沈屹只是第一步,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林薇薇和江辰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攻击可能会更加猛烈。
但她不再是前世那个软弱可欺的苏晚了。她站在光里,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那份凝聚了她所有心血的《涅槃》系列设计稿,也握紧了刚刚获得的微弱援手。她的眼神明亮而坚定,没有丝毫畏惧。
下午与沈屹的会面,或许将为她打开一扇新的门。是获得工艺上的突破,还是得到更强大的庇护?是找到反击的线索,还是结识新的盟友?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苏晚清楚,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必须勇敢地走下去。为了祖母的嘱托,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那些逝去的时光和未报的仇怨。
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支铅笔,在空白的纸上轻轻落下一道线条。那线条坚定而有力,如同她此刻的决心。风暴还在酝酿,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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