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电话,方知夏就几乎确定了孟青陆的身份。
最近孟氏掌权人病危,未来继承人归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这位继承人常年生活在海外,一直在打理孟氏海外的分公司。
性格冷僻,行事狠厉果断。
刚才,孟青陆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
坐的是直升飞机。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真是有病,有这种途径为什么不早点用。
在高架桥上欣赏夜景很浪漫吗?
“姐,小姨父还是不肯配合治疗吗?”
苏燎问。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苏曼卿伸了伸懒腰。
孟家那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大病。
说好听点叫痴情,说难听点叫一根筋。
要不是小姨死前的嘱托,小姨父早殉情了。
再来到孟青陆这一代,更可怕了。
直接男人女人都不碰!
方知夏垂眸安静听着,大致理清了几人的关系。
苏曼卿的母亲,和孟青陆的母亲是亲姐妹。
苏曼卿是孟青陆的表姐。
所以,宋执光会是孟家的私生子吗?
顶级豪门,在外面有一两个私生子并不稀奇。
–
距离考试越来越近,方知夏暂时搁置了钢琴课。
考试前,她最后一次来到琴房。
“曼卿姐,抱歉,最近事情有点多,所以耽搁了。”
她把米白色布包好的画交给苏曼卿。
苏曼卿立刻拆开。
原木画框,没有任何点缀。
一只红色小狐狸坐在沙丘上,眺望长河落日。
狐狸身旁立着一棵细瘦的小树,疏疏落落的枝丫伸向天际。
它好像是在等谁,又好像是在守着自己的小树。
苏曼卿看了看手里的画,又看了看墙上的画。
一个邪恶的念头悄然滋生。
要不……告诉孟青陆画师跑路不干了,出于歉意,她好心把墙上的画送给他?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墙上挂的是她的生日礼物,她根本不可能随便送人。
“曼卿姐,怎么了?是画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
苏曼卿微笑,有问题的是我。
方知夏打开手提袋,一股清冽淡雅的芳香溢出来。
“曼卿姐,考试之前我可能都不会过来了,这是我家花园里的茉莉。”
“送给你,祝你开心。”
花束没有花哨的包装纸,但捆得很用心。
不刻意,不张扬。
“谢谢你!”
苏曼卿接过花束。
“那我先回去了。”
女孩迈着从容的步伐,推开门离开时,回头对她笑了笑。
那笑容混合着怀里的茉莉花香,直击苏曼卿的心脏。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女孩子?!
–
宋执光还是没有回来。
桌上积了一层浅浅的灰。
方知夏用指尖捻起,看着手上的灰发呆。
宋执光很少和她透露他的工作,这是一种保护。
他的工作很危险,她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容易卷进去。
他们也不会给对方留遗言遗物之类的。
把每次见面,都当成是最后一次见面。
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比遗言遗物什么的来得实在得多。
他们约定过,不管是谁出事了,对方都要好好活着。
或许宋执光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
但方知夏的生活还要继续。
她一如既往留下暗号,轻轻开门离开。
–
方若伊出事了。
和她的狐朋狗友一起被关进拘留所。
方知夏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你你你!我是怎么跟你说?”
罗蕙气得直拍胸口:
“我不是说让你放学叫上你姐姐去练琴吗?”
“合着这么长时间,你们姐妹俩一直在骗我?”
“白养你这么久,还没一条狗听话!”
“真是气死我了!”
……
罗蕙有一个为数不多的优点——从不打孩子。
方知夏法抗强,那些难听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对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妈,对不起。”
她乖乖站着挨骂,垂着头,想着没解出来的那道难题。
“行了,少说两句吧,你自己都管不住,你还指望让孩子去管孩子?”
“说得轻巧,你一天到晚不着家,我容易吗我?”
罗蕙捂着脸抽抽搭搭。
方延林正在疏通关系,看能不能把人弄出来还不留案底。
但方若伊这次闯的祸太大了,都闹上了新闻,没那么容易弄出来。
“知夏,你先上楼吧。”方延林说。
“好。”
上楼之前,方知夏听到养父说了“金先生”三个字。
她放慢脚步,试图获取一些信息。
“金仕宴真的愿意帮我们?”
挂了电话,罗蕙迫不及待地问。
“他说他会尽力想办法。”
……
上楼后,方知夏立刻搜索这个名字。
各种谐音、读音相近的版本都查了一遍。
最后,终于通过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找到了他。
金仕宴。
港城白手起家的大企业家,从街边电子摊做到跨国集团老板。
四十余载商海浮沉,愣是没沾半点污名。
媒体笔下,他乐善好施,是重情重义的前辈……
……
方知夏忍着恶心看完,写了几道题平复心情。
她整理好书包,关灯躺在床上。
对手太强大了,想要弄死她,和捏死蚂蚁没什么两样。
如今他在暗,方知夏在明,再也没有当年那种创造奇迹的机会。
怎么办?
方知夏莫名想起一个人——孟青陆。
她能不能……借这只大手,暂避风雨?
既然她在明,那她就索性明亮得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如果把自己暴露在强光之下,那任何试图朝她爬过来的黑暗,都将无处遁形。
–
方若伊回来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罗蕙心疼不已,事先准备的各种责骂怨怼的话,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托方若伊的福,方知夏总算不用看那张怨鬼转世一样的脸了。
“妈,我去盛饭。”
一家人,久违地坐在一起吃饭。
“后天金先生有个晚宴,邀请我们全家人一起出席,你给孩子们准备一下。”
方延林突然说。
罗蕙夹了块排骨放进方若伊碗里,目光瞟向安静吃饭的方知夏:
“全家都要去?”
“都要去。”
罗蕙啪嗒一下放下筷子,眼皮半耷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每逢这些有钱人办宴会,城里那些礼服都供不应求。”
“好些衣服人家早几百年都预定了,我总不能让孩子们穿些不合身又廉价的衣服,去让人笑话吧?”
方延林听完罗蕙的抱怨,脸上并没有多少情绪:
“金先生旗下有一家店,新开不久,还没攒下多少客源,你带孩子们过去,也算是感谢人家这次的帮忙。”
“我先跟你说好啊,要是贵得离谱,我可不当那个冤大头!”
方知夏垂着眼帘,小口咀嚼。
终究是逃不掉。
被恶鬼缠上的那一刻,连空气都不是自由的。

维C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