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婆婆到底怎么了?从上吊醒来后就变了个样。家里过年都没吃过的猪肉买一大堆回来,让他们敞开肚皮吃。
从未穿过新衣服的他们,也在这临冬的日子,得到了两件软乎乎的新衣服。
昨晚是她有生以来,吃到的最香最好的晚饭,她也是头一次吃撑了。也是昨晚的晚饭,让她今天不吃早午饭,干起活来也特别有劲。
“傻愣着干啥呢?快去试试。”钱苕温声催促,推着刘桂花进屋去。她顺口问道,“怎么不见老二,他人呢?”
“村长家办喜事,当家的去帮忙了,还顺便搬了桌子跟两根凳子去。”
“村长家哪来的喜事?”钱苕记得村长家三个闺女都出嫁了,剩下那个傻儿子,快三十的人了也没姑娘愿意嫁。
“听说是张家的闺女,张娟。”
钱苕一听,表情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但也没跟刘桂花多说什么,只是让人进屋去换衣服。
洗得发白、脱线的旧衣服换下来,拿起崭新的棉服,视线在每一处流连,顾渭南小心翼翼地伸胳膊,又小心翼翼的系扣子。
每一个动作,都虔诚至极,生怕弄坏了,扯皱了。穿好后,他低着头,抚摸着每一处的布料,绵软软的,暖乎乎的。
竟异常合身。
顾渭南一时之间有些怅然,也有些迷惘。家里的衣服都是大的穿了小的穿,没人穿过新衣服,平日里也吃不饱,穿不暖,住不好。
娘平日里忽视他们的存在,也从不关心他们,这些种种,
他都习惯了。
可她第一次给他买衣服,却能买得这么合身,这让他…不知该作何感想。
“哥哥,你看!”苏明月一蹦一跳地跑到顾渭南跟前,揪着的新衣服帽子,满脸灿烂的笑,“我有帽子啦!帽子上还有兔子耳朵呢!好可爱呀!”
喉间莫名哽咽,顾渭南扯出一抹干涩的笑,替苏明月戴上帽子,轻柔地揉了揉脑袋,“嗯,真可爱。”
不管怎么样,小妹总归是高兴的。娘也是真的给他们买了新衣服的,昨晚的肉,也是切切实实的落进了肚子里的。
就当,娘是真的想对他们好了吧。
嗯,就这样想。
片刻后。
所有人都换好了出来。
钱苕挨个瞅,挨个看。末了她点头道:“不错,都挺合身的,我眼光真准。”
只是…….她看向老五苏果,“你蛄蛹啥?不喜欢啊?”
苏果惊得急摇头:“没有没有,娘。”
能穿上新衣服,他比谁都高兴。但就是薄衣服穿惯了,突然换上这厚实的,莫名感觉后背有针在扎。
不过,好暖和!
苏果低头瞅着自己的新衣服,越看越喜欢,咧着嘴角冲钱苕傻笑:“娘,这衣服真好看!”
这傻小子…钱苕微微笑着,摸了下他的头,“喜欢就行。”
骤然而来的温柔触感,令苏果整个都呆愣住。那温暖并没有停留太久,他却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娘,是在摸摸头?
买回来一堆东西,钱苕忙着归置。苏果看着那往厨房走的身影,不知怎么的,脚不听使唤地跟了上去。
“娘,我来帮忙!”
“那行,你把米缸擦干净。”钱苕顺嘴就来,小孩子主动愿意帮忙,她当然是来者不拒。
“好!”苏果兴致勃勃的,从灶台拿了块抹布,吭哧吭哧的弯腰,擦拭着到他腰间的大米缸。
下边不好擦,他整个上半身都钻了进去。把角角落落都擦干净,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惺忪一笑。
“娘!我擦干净了。”苏果跟在钱苕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转悠,“娘,我什么都可以干!”
“我这里也差不多都归置好了,没别的要干。”钱苕抱起那袋子米往米缸里放,看见干净到发光的米缸,笑着嚯了声!
“不错呀!擦得挺干净。”
苏果有着这个年纪的调皮,但做事却很踏实。苏宁的憨厚中夹着几分忧郁和沉默,苏果憨厚的像个小太阳,总是笑嘻嘻的,很阳光。
“嘿嘿嘿…”被夸,苏果摸着后脑勺,笑得一脸傻气。
钱苕微微笑着,路过他身边时,顺手又摸了下他的脑袋,“行了,去玩吧!”
“果子!砍柴去!”
门外有人在喊,苏茉往外看了眼,是苏果很要好的伙伴。
“嗷!来了!”苏果火急火燎地跑回屋,再出来时,已换上了原来又短又小的补丁衣。
“诶诶!等等。”钱苕将往门外跑的人拦住,“新衣服穿得好好的,你换下来干什么?”
“新衣服要留到过年穿啊。”苏果眨眨眼,哪怕胳膊冷得起了血丝,也丝毫没觉得不对。
钱苕一愣。
她突然想起,那个寒冬腊月没有厚实的衣服,只能穿着好几件短袖保暖的小女孩…过年的时候,别人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在雪地里奔跑玩耍,而她却只能站在墙角,扯着衣角,眼巴巴地看着。
“…娘?”苏果的手被牵起,拉进了房间里。也是这一拉手,他才知道,原来娘的手好温暖,像会发热的火炉。
拿起整齐叠好的冬衣,钱苕蹲下,为苏果重新穿上。她伸手摸了摸苏果微微发冷的脸颊,轻声道:“果果乖,穿上厚实的衣服才不会生病。外面很冷,你要是生病了,我会心疼。”
苏果微微发愣,下意识地点点头,“我会乖乖听话,娘。”娘说,他生病了,娘会心疼……
他,他要是乖乖的,娘就会一直这么对他好吗?
“这样才对嘛,你朋友还在外面等你,快去吧!”钱苕刮了下苏果的鼻头,笑眯眯的道。
“哦,哦哦。”苏果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往门外走,到了门口,却又突然回头,定定的看着钱苕。
钱苕歪头,“怎么了?”
苏果双手攥着衣角,浓烈的不安在眼里转瞬即逝,突然笑着摇头:“娘!我去砍柴了。”
“嗯,去吧去吧。”钱苕摆摆手。
从厨房里拿了把弯刀,苏果跑出去,玩得很好的男孩、苏狗蛋惊奇地瞪大眼!
“你哪来的新衣服穿!”
“你别乱摸!都摸脏了!”苏果拍打掉苏狗蛋的手。心疼地将新衣服脱下来,把里面的补丁衣脱下,新衣服穿到里面,补丁衣罩在外面,这才妥帖安心地拍了拍胸口。
“这是我娘今天赶集给我买的。”苏果炫耀地扬着脖子,“穿着可暖和,可舒服了。”
“真好,不是过年也能穿新衣服。”苏狗蛋咬着指头,一脸羡慕。但他又纳闷地问,“你娘怎么会突然给你们买新衣服?就算你娘买了新衣服,不也都是送到钱家吗?”
钱苕偏心娘家的事情,人尽皆知,就连十岁大的小屁孩也都知道。
被戳到心窝窝,苏果恼羞成怒地给了苏狗蛋一拳头。
“你放屁!”
说完,他就撒丫子跑了。
“你跑啥!等等我啊!”苏狗蛋在后面追着。
买来的棉被还在堂屋堆着,钱苕喊来刘桂花,“这四床被子,你拿两床去咱屋,新的棉被拿来盖,旧的放下边垫厚点,晚上睡着才热乎。”
交代完,钱苕抱起另外两床,去了几个孩子屋。
几个孩子的床铺,平日里有刘桂花帮着收拾,不算很脏。不过下面垫着的棉被又重又潮,味道也不好闻。
回头得拿出来晒一晒。
“小娼妇!”
身后一声尖锐喊叫。
钱苕扭头,就见钱老太婆一脸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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