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霜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对那些或惊疑或审视的目光浑不在意。
“要不了多久,结界便会彻底崩塌。”
她直接略过了云霄的质问,抛出的消息石破天惊。
结界崩塌——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在场众人无不清楚。
顷刻间人人色变,震惊之下是掩不住的慌乱。
柳若霜心下冷笑,面上却依旧淡然:“苍梧峰灵气枯竭,只要灵脉无损,过上几年自会复苏。”
这等小事,与结界存亡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她也未曾料到,这具残败身躯汲取灵气竟如鲸吞海饮。
一夜之间,仿佛要补足她三百年所需。
所幸这群人修为浅薄,头脑也不灵光,丝毫未曾疑心到她。
“胡说!”
云飞扬率先按捺不住,声若洪钟,眼神锐利如刀。
“日月城封印坚不可摧,数百年来安然无恙,岂容你在此危言耸听!”
梅清雪立刻柔声附和,眼波却瞟向云霄:“即便真有异动,师尊法力通天,又怎会不知?”
“大师姐,你何必编造这等谎言,徒惹大家惊慌呢?”
她这话正说中云霄心坎。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面色阴沉——
他堂堂宗主都未察觉的异样,一个修为尽废的弟子如何得知?
莫非是心存不甘,故意哗众取宠?
柳若霜唇角微扬,语气平缓却字字清晰:“日月城封印,乃沈宗师倾尽毕生修为,引动天地五行之力所成。”
“封印若有松动,天象必显征兆。变动愈剧,异象愈烈。”
她目光扫过众人,“眼下征兆微弱,寻常自然难以窥见。”
梅清雪心中暗自嘲笑,她声音怯怯,却暗藏机锋:“如此说来,这微妙的异象,竟只有师姐一人能察觉?”
她怯生生地望了云霄一眼,继续煽风点火:“师姐的意思是,咱们整个青云宗,连同师尊在内,都不如你一个修为尽失的弟子了?”
柳若霜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师妹这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本事,倒是比你的修为精进得多。”
梅清雪脸色一白,泫然欲泣:“我……我不过是顺着师姐的意思……”
“小师妹,”柳若霜打断她,语气转冷,“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用在正道上。”
“修仙之人,当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我察觉危机,出言警示,你不思应对,反倒紧咬我不放,是何居心?”
她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看来咱们修仙界的收徒门槛,是越发低了。”
梅清雪满面通红,泪珠滚落:“我入青云宗,是师尊亲自考核的!师姐此言,莫非是在质疑师尊的眼光?”
她双眼通红,可怜兮兮望着云霄。
柳若霜淡淡道:“师尊年事已高,一时不察,被些装腔作势之辈蒙蔽,也是难免。”
“放肆!”
云霄早已对柳若霜不耐,昨日之事蚀灵池的事,他还未来得及追究。
此刻又见她不仅欺辱爱徒,言语间更是对自己毫无敬意,顿时勃然大怒。
他一声暴喝,化神期的威压如山崩海啸般倾泻而出,直逼柳若霜而去!
云飞扬见状,终是心有不忍,脱口喊道:“师尊!”
他的声音并未制止云霄。
而柳若霜也并无预期中那般,无法承受威压之气,而屈膝跪下。
原来是柳长青出手,将那股力量抵挡住。
云霄见此,又暗自使出全力。
不料,柳长青依旧能承托住。
他不禁暗自惊讶,这柳长青平日不声不响,竟有这般修为。
难怪先宗主在的时候,对他另眼相看。
柳若霜微微勾唇,讥诮开口:“用化神期的真元,威慑毫无修为的弟子,师尊当真是——”
“看得起弟子呢。”
当初,柳若霜风光鼎盛之时,云霄倒也有几分恩师的模样。
可后来……
他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偏袒梅清雪。
纵容弟子欺凌、侮辱柳若霜。
甚至,还多次亲自出手,教训柳若霜。
要不是恐遭他人耻笑,过河拆桥,落井下石,无情无义。
他早就将无用的柳若霜,从亲传弟子的名单中划去了。
所以,他们之间,那点师徒之情,早已消耗殆尽。
今日之所以能忍耐这么久,也无非在人前,做个仁善样子罢了。
云霄面色暗沉如墨,柳长青隐藏了实力,他竟窥不透,一心想要探出个深浅。
正在此时,一个弟子急忙来报:“宗主,静虚真人座下弟子、苏妄言苏师兄,有要事求见宗主。”
静虚真人,修仙派三宗四派之首,天元宗宗主的名号。
苏妄言是天元宗静虚座下首席大弟子。
是与曾经的柳若霜,并列齐名的后起之秀。
也是天元宗,重点培养的继承人。
若非要紧的事情,怎会让苏妄言,亲自前来?
云霄不敢怠慢,只得对柳长青父女作罢。
柳长青也无意与云霄在此时撕破脸皮。
两厢不约而同住手。
“爹,咱们走吧,这里可没咱什么事了。”
柳若霜自然娴熟地,挽着柳长青的胳膊。
柳长青微微一愣,他一向孤冷严肃。
而他的女儿柳若霜,性子也冷傲如霜。
所以,他们父女之间,并不十分亲近。
如今,柳若霜的身子里,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而那人还是……
柳长青心中敬畏,岂敢以父亲自居,身形不免有些僵硬。
“怎么了?”
柳若霜知他心中顾虑,也知晓这老头骨子里那种尊卑感。
她便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不容分说挽着他离开。
两人刚一离开青云峰,柳若霜这才关切询问:“你可还好?”
旁人瞧不出,柳若霜已瞧出,云霄使出全力,试探柳长青。
“就凭他,也能伤了我?”柳长青满是不屑,顷刻间,神色又变得严峻:“只怕他对我已起了疑心。”
柳若霜道:“无妨,这青云宗,我们也待不了多久。”
青云宗早已容不下她。
只是,在离开之前,总得替真正的柳若霜,出了这口恶气。
“苏妄言来此,必是有什么大事,我晚些时候,前去打探打探。”
柳长青神色恭敬,言语间无不透着几分下属对主子的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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