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自己这个新婚的小妻子,那双在算计陈志强时闪着狡黠的灵动杏眼,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狐狸模样,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
她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甚至不像外界传闻中那般,是个只会哭哭啼啼、逆来顺受的柔弱菟丝花。
她会亮出自己并不算锋利的爪子,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挠在敌人的痛处。
这认知非但没让他反感,反而觉得……鲜活又生动。
比昨晚那副泪眼婆娑、仿佛一碰就碎的可怜样子,更有意思。
这份“有意思”,让他那颗常年被纪律与责任包裹得严严实实、宛如铜墙铁壁的心,像是被一只调皮的小猫用爪垫轻轻按了一下。
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与痒意,悄然蔓延开来。
他看着她,语气依旧有些生硬,却比之前柔和了不止一度,那低沉的嗓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他要是欺负你,你尽管跟我说,我去收拾他。”
叶蓁蓁乖巧应声:“好。”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陈敬严沉默片刻,终是问出了口:“你心里还有他吗?”
空气瞬间凝滞。
叶蓁蓁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顿。
要说对陈志强没有一丝感觉,那是自欺欺人。
可那点残存的、属于少女时期的喜欢,早已被前世冻死街头的刺骨,覆盖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她抬起头,迎上他深沉探究的目光,故意答得模棱两可,带上几分新嫁娘的羞怯与委屈:“我都嫁给你了,以后就是你陈敬严的媳妇儿,这心里……哪还敢有别人。”
陈敬严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心里还是有点儿说不清的堵,像被一块湿棉花强行塞进了胸口,闷得慌。
他眼底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暗伤。
他强迫自己不再追问。
逼她没用,他知道。
毕竟,她喜欢陈志强那么久,是整个大院人尽皆知的事。
他不去想她设计落水的动机是否单纯,也不去深究她和陈志强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错,是恨。
方才她瞥向陈志强那一眼,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但他看到了。
那不是情伤,而是一种淬了冰的、深入骨髓的恨意,这让他感到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烦躁。
他只抓住一点: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嫁过来,从她落水那一刻在绝望中喊出他的名字,从她选择成为他陈敬严的妻子那一刻起,她就是他的人。
是他户口本上、法律意义上、受他保护的女人。
在他这里,军人的字典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异。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那点不舒服才算被这股强悍的占有欲强行压了下去。
他拿起叶蓁蓁给他剥的那个光滑的鸡蛋,一口咬掉一半,面无表情地咀嚼着,仿佛在嚼碎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念头。
叶蓁蓁小口喝着粥,心里琢磨着他的心思,没几口就放下了勺子。
“吃完了?”陈敬严看她。
“嗯。”叶蓁蓁点头,仰起脸看他。
那双杏眼在得偿所愿后,亮晶晶的,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和算计,只剩下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仿佛他就是她的天,是她唯一的港湾。
陈敬严的心莫名一软,喉结不受控制地重重滚动了一下。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带着薄茧的粗糙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那灼人的温度仿佛带着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烫得叶蓁蓁心尖一颤。
她甚至能闻到他指间传来的,淡淡的、属于军用肥皂的清冽味道,混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极具侵略性的阳刚气息。
他将一粒几乎看不见的饭渍抹去,嗓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丝喑哑的磁性。
“不多吃点儿?看你瘦的,风一吹就倒了。”
指腹的触感粗粝又滚烫,叶蓁蓁的脸颊“唰”地一下烧成了红霞,呼吸都漏了一拍,脑子彻底宕机。
这男人……刚才是在调戏她?用他那张一本正经、能吓哭新兵蛋子的阎王脸?
“真的,真的吃不下了。”她慌乱地用手在脸颊边扇着风,像只受惊的小蝴蝶,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屋里怎么这么热啊,是不是该开窗了。”
陈敬严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的视线落在她剩下大半碗的白粥上,碟子里还有一个完整的鸡蛋和她单独挑出来的、被嫌弃的蛋黄。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不吃蛋黄?就这么点东西,喂猫呢?
“再吃点。”
“真不吃了,你吃吧!”叶蓁蓁把碗往他那边推了推,纯属客气。
下一秒,让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陈敬严竟真的伸手拿过她吃剩的碗,那双拿枪拿惯了的大手,此刻端着小巧的瓷碗,有种说不出的反差感。
他看到她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亲近,心里最后那点疙瘩也彻底散了。
他拿起她用过的勺子,在叶蓁蓁震惊到瞳孔放大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舀起一勺粥,喝了下去。
叶蓁蓁舌头都快打结了:“那、那个……”
陈敬严又夹起那个被她嫌弃的蛋黄,看都没看就放进嘴里,就着粥,慢条斯理地咽下后,才抬起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问她:“怎么了?”
叶蓁蓁的脸更红了,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盖过:“那……那是我吃过的。”
前世,陈志强连她碰过的杯子都嫌弃,更别提吃她的剩饭了。可眼前这个男人……
“我知道。”陈敬严又夹了一筷子咸菜,吃得理所当然,眼神坦荡得仿佛在执行什么军令,“粮食来之不易,这么好的白粥,倒了浪费。”
“你不嫌弃?”叶蓁蓁脱口而出,心跳如鼓,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冲击砸晕了。
这可是传说中不近女色,有洁癖,自律到变态的活阎王啊!
难道是她重生附带的福利,让他系统出错了?
“嫌弃什么?”陈敬严看着她那副呆掉的可爱模样,眼神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语气里带着军人特有的不容置喙的笃定。
“你是我媳妇儿,吃你剩下的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我们才结婚一天,而且这婚事还是我费尽心机算计来的!
叶蓁蓁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这操作。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陈敬演已经风卷残云般地把桌上所有食物一扫而空。
他利落地起身收拾碗筷:“我吃完了。去换身衣服,我们该过去主屋给爸妈敬茶了。”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
叶蓁蓁看着他走进房间的高大背影,直到他再次出来,她的眼睛倏地一下看直了,呼吸都忘了。
陈敬严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军绿色常服,肩上的徽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熨帖的布料勾勒出他宽阔的倒三角背、结实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身,两条大长腿被军裤包裹着,显得愈发挺拔修长,整个人如一柄出了鞘的利剑,气势凌厉,威严自生。
刚才那个吃她剩饭,带着几分居家气息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气场迫人、生人勿近的铁血军官。
这强大的压迫感和禁欲的帅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这男人,穿上军装,简直帅得让人腿软。
叶蓁蓁心里暗暗咂舌,感受着那份独属于他的、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强大气场,她第一次觉得,重生回来,设计嫁给这个男人,好像……
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这波,血赚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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