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成了一座活人墓。
自从知道玉镯之事后,咸福宫内陷入死寂,宫人们干活都要放轻脚步,连呼吸都嫌刺耳。
她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华美外壳的瓷器,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只是望着窗外那一方四角的蔚蓝。
曾经神采飞扬的眉眼彻底暗淡下去,丰腴的脸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浮着一层死灰。
高曦月的四大一等贴身宫女齐齐跪在一旁。
茉心眼圈红肿,端着粥羹一次次上前,知道粥羹凉了再下去换新的端上来。
可高曦月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茉心只能在一旁无声落泪。
高曦月被算计和绝望,为自己筑起了一座谁也进不去的高墙。
而陈安安和茉心的做法却不同。
他既没有焦灼劝说,也没有惶恐跪求。
陈安安只是守在高曦月不远处,这一段距离不远不近。
高曦月手边的茶要是凉透了,他便让人撤下,换一杯温热的。
要是她的肩头微微颤抖,陈安安就将一件厚实的披风,无声无息地搭上去。
他的动作中只有怜惜,那是一种沉静的、近乎关切的理解。
陈安安在用行动告诉她: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在这儿。
第三天,黄昏。
残阳如血,光线斜斜地透过窗棂,在高曦月那惨白的侧脸上勾出一道虚幻的金边。
她那干裂的嘴唇终于动了。
声音嘶哑、破碎,这是许久不吃不喝的后果。
“陈安……”
茉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欣喜之色。
陈安安立刻来到高曦月身边,微微俯身。
“娘娘……”
高曦月没有看他,目光依然无神的盯着窗外,声音轻的让人仿佛像错觉。
“本宫……是不是很傻?”
“傻到……被人卖了,还兴高采烈地给人数钱……”
陈安安听到高曦月的话,心脏就像被针扎般难受。
他没有半分迟疑,蹲在高曦月跟前,将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用力握住。
陈安安缓缓抬头,声音温柔,每个字都带着鼓励。
“娘娘不傻。”
“娘娘只是对人太过真诚,对人太过相信了。”
“这不怪娘娘,错的,只是那些披着人皮的狼,娘娘您就是没看请而已!”
“真诚……信任……”高曦月喉咙里滚出几声凄厉的笑,比哭声更让人毛骨悚然。
她回过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燃烧起了两簇黑红相见的火焰,是想要焚尽一切的恨意!
“是啊!她骗得本宫好苦哇!”
“利用外物断我子嗣!毁我身子!”
“此仇不报,本宫即便是死了也难以瞑目!!”
她一字一句,声音中充满了对富察琅嬅的恨意。
“凭什么做了坏事的人能够有子承欢膝下,而本宫什么都没有……”
“本宫要她……血、债、血、偿!”
陈安安知道,以前那个骄纵天真的慧贵妃,在这三天里,已经彻底死去。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为复仇存在的高曦月。
陈安安迎着高曦月的视线,声音依旧平稳,可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娘娘,要他们死,太简单了,也太便宜他们了。”
高曦月蹙着秀眉,疑惑的看着陈安安,眼中恨意涌出:
“那你要本宫如何?就这么忍着吗?“
”不。“
陈安安摇了摇头,目光深邃,让人看不出他所想。
”奴才的意思是,要报仇,当然是要用最狠的法子。“
”最狠的办法,不是让他们痛快地死去,而是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让他们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被人夺走。“
陈安安的语气一点比一点加重,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魔力。
”陈安,你说的对,既然皇后要断我子嗣,那我就挖掉她的心头肉!“
高曦月听完陈安安的话,手掌握拳,眼神狠厉,嘴唇勾起一丝冷笑。
”娘娘,您能够这样想就对了,只要您振作起来,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败您的!“
”不过这些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高曦月听到陈安安的这番话,面露震惊之色,她没想到初见时,能那个被她下令打板子的小太监会是个聪明的人物。
她冰凉的手指猛地反扣,用尽浑身力气,死死地抓住了陈安安的手臂。
指甲深陷,几乎要把他的皮肉戳穿。
那力道,就像是一个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样。
”陈安……“
她嘶哑地唤着陈安安的名字,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带着赌上一切的架势。
”教本宫。“
”本宫……相信你!“
经历过这件事后,她终于彻底信任了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她几乎押上了自己的全部。
陈安安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和那眼中露出的信任与托付。
”娘娘,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用膳,您已经三天没用饭了。“
”好,好!茉心,传膳!本宫饿了。“
茉心一直在门口守着,生怕陈安安和高曦月的对话被人听见传到皇帝或者皇后耳中。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膳食!“
殿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娘娘,奴才扶您到桌边坐下。“
陈安安搀扶着有些虚弱的高曦月来到桌边坐下。
没过一会儿,茉心就带着几名端着膳食的宫女太监进来。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茉心和陈安留下侍候!“
那些宫女太监快速离开正殿,只留下陈安安和茉心给高曦月布菜。
”好了,你们二人也坐下吧!“
”娘娘,这可使不得,哪有奴才和主子同坐一桌的道理!“
不等陈安安说话,茉心脸上惶恐连忙跪下。
”无妨,今日特例罢了,而且你们身为本宫的心腹,和本宫一同用膳,不妨事,不让外人看见便是。“
高曦月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见此,陈安安和茉心也坐了下来。
“娘娘,既然要报复皇后,就必须将皇上的心拉拢过来。”
“皇上虽然一直喜爱娴妃,但是对皇后也有着对妻子的敬重,我该如何从娴妃和皇后身边把皇上的心夺过来?”
道理她都懂,可是皇后在皇帝面前遮掩的很好,想要让皇后露出真面目,这可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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