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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来到三岔路口时,街道的每一个细微角落都巧妙地立着小巧的石碑,碑上镌刻着工整的字迹,清晰指明了目的地与距离。在这些古朴的石碑中,一块写着“成五里”的石碑格外醒目。

玥涵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刀柄,教科书上的知识在脑海中浮现——一里等于四公里的概念,此刻却显得模糊不清。她渐渐察觉,这里的“里”自有度量,远比书中所载要短,估算之下,不过几百公尺而已。

四周的景致算不上风景如画,却自有一番悠然自得的韵味。土地以柔和多变的姿态起伏,宛若大地的呼吸,每一次起伏都藏着自然的韵律。远处的山峦巍峨险峻,如守护这片土地的巨人,高耸处直插云霄,即便山顶未覆皑皑白雪,那份挺拔也足以彰显庄严。天空似乎比往常更低矮,仿佛抬手便能触碰,云朵悠闲地在其间游走,自在随性。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清新,竟比故乡更早染上了春的气息。田埂上,各色鲜花竞相绽放,有的花瓣娇艳欲滴,有的则含蓄内敛,都悄悄散发着淡淡的芬芳。玥涵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花朵,感受着花瓣的柔软与细腻,一丝久违的暖意掠过心头。

这片田园风光中,不时能见到几栋房屋紧紧相依,构成温馨的村落。那些村落是农耕者的家,袅袅炊烟缓缓升起,在半空化作轻雾散开。玥涵沿着小路继续前行,不久便望见一座较大的聚落,被高墙牢牢环绕——这便是“里”,是附近人们冬季聚居的地方。

“冬天要和其他季节住在不同的地方吗?”玥涵好奇地开口,目光扫过四周,试图从环境中找寻答案。

“是啊,冬天去农田也干不了活。”街边小贩耐心解释,声音裹着市井的烟火气,温暖而实在。“虽说也有人冬天仍住村里,但住‘里’里更舒服,也更安全些。”

玥涵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座被厚实墙壁环绕的聚落上。她走近几步,指尖轻轻触上墙壁,感受着石料的粗糙与坚固。“这墙壁这般厚实,是为了防备妖魔攻击吗?”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探寻。

“妖魔不会轻易袭击人类聚居地,这墙是为了躲避内乱和野兽。”街边小贩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想。“像狼啊熊啊,这一带虽没有,但有些地方有老虎和豹子。冬天山上没了猎物,它们就会跑到人类生活的地方觅食。”

玥涵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脑海中浮现出凶猛野兽在寒风中徘徊觅食的场景。她收回手,将刀柄握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便能多一分安全感。

“冬天住的房子是租的吗?”她继续追问,目光扫过聚落里错落有致的房屋,每一栋都透着坚实与温暖。

“那是成年时的配给,大多人都会卖掉。”街边小贩解释着,目光在玥涵脸上短暂停留,似在评估她的反应。“也有人住村里时,把‘里’里的房子租给商人,但多数人还是会卖掉,冬天再另外租房住。”

玥涵点了点头,将这些信息默默记在心里。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城镇都被高高的城墙围拢,仅有一个入口,门口矗立着坚固的大门,两名卫兵肃立两旁,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出入的过客。

平日里卫兵只需在门旁站岗,今日却格外拦下了一位红发女子仔细盘查。玥涵心中暗自揣测,或许是最近有海客逃亡,才加强了警戒。

她不动声色地迈开步伐,走进城门。门内房屋密集却井然有序,纵横交错的道路两旁皆是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摆在橱窗里,引得过往行人频频驻足。城墙内侧的角落,坐着不少游民,他们或坐或卧,搭着简陋的帐篷度日,模样颇为艰辛。

“不是每个人都能分到土地吗?怎么会有游民?”玥涵指着城墙根下蜷缩的身影,语气中带着不解,指尖轻轻划过身旁古老的石墙,在粗糙的表面留下一道短暂的痕迹。

街边小贩微微皱眉,目光在游民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些是从庆国逃过来的,真是可怜。”

“逃过来?”玥涵重复了一遍,眉头也随之蹙起,手中的刀不自觉地握紧,刀柄上的纹路深深嵌入掌心。

“庆国现在乱得很,那些人是为了躲避妖魔和战乱,才聚集到这里的。”街边小贩说着,目光越过玥涵,望向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峦,仿佛能穿透迷雾望见那个动荡的国度。“天气渐渐暖和了,往后怕是会有更多人逃过来。”

玥涵闻言,目光在游民身上停留更久。她能清晰看到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却仍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艰难挣扎,努力寻找生存的希望。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既有同情,也有对未知未来的隐忧。

“原来这里也会有内乱。”她轻声说道,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然有啊,不只是庆国,北方的戴国、柳国也在动乱,听说柳国的情况更严重。”街边小贩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忧虑。这番话像一阵寒风,轻轻扫过玥涵的心头,让她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玥涵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他们……该怎么办?”声音轻柔,却带着真切的担忧。

街边小贩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游民身上,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后便转过身,继续忙碌自己的生意,留下玥涵独自站在原地,心绪难平。

雨水如细丝般连绵不绝,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给这片荒芜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玥涵瘫坐在泥泞中,雨水混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汇入脚下的水洼。她曾以为,跋山涉水来到这个名为“雁”的国家,便能远离纷争与动荡,却没想到,此刻身体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动弹都艰难,更遑论痛快痛哭一场,只能呆呆地将脸颊浸在冰冷刺骨的水洼里,任由雨水冲刷着满身的疲惫与绝望。

四周是寂静的荒野,杂草丛生,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寂寥。突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拨开草丛,缓缓靠近。玥涵的心跳骤然加速,全身神经瞬间绷紧——她清楚,此刻自己本该迅速找地方躲藏,可身体的疲惫与心灵的绝望,却让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那声响越来越近,玥涵勉强抬起模糊的双眼,费力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摇曳的草丛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那是个极为强壮高大的男人,身穿粗布衣衫,肌肉线条在衣物下隐约可见,步伐稳健得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他的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眼神却透着坚毅与果敢。

玥涵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满是警惕与不安。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敌是友,是附近的村民,还是追捕她的怪兽,亦或是潜伏在荒野中的妖魔?可无论他是谁,都改变不了她此刻的困境——无论是被抓捕、被攻击,还是继续倒在这片冰冷的荒野,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她紧握着手中的刀,那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最后的依靠。可她清楚,此刻的自己早已无力再战。雨水依旧不停飘落,仿佛在为这片荒野中的孤独灵魂吟唱哀歌。

细雨绵绵,轻轻拍打着重雾笼罩的草地,在一片被雨水润泽的绿意中,小松尚隆静静站立。他头顶一片宽大的绿色叶片,宛如一顶天然斗笠,为他遮挡着细密的雨丝。晶莹的水珠在叶面上轻轻跳跃,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宛若镶嵌在绿叶上的珍珠,为这清冷的雨景添了几分细腻的美感。

小松尚隆身形修长匀称,皮肤是健康的浅棕色,雨水沿着他精致刚毅的脸庞滑落,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深棕色的头发略显凌乱,却透着蓬勃生机,被雨水打湿后更显柔软,贴在额前与脸颊两侧。他身着一件简单的灰色衣衫,虽被雨水浸透,却紧紧贴合身形,隐约勾勒出肌肉的线条。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向玥涵靠近。距离渐近,他微微弯腰,声音温和:“你还好吗?”

玥涵努力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视线依旧模糊。“你怎么了?不能动了吗?”小松尚隆再次开口,语气里满是关切。

玥涵在半梦半醒间徘徊了许久,意识边缘似有若无地捕捉到些什么,却都因景象模糊而无法确切回忆。终于,在无数次深浅不一的睡眠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简陋木屋的睡床上。

木屋的天花板由粗糙的木板拼接而成,缝隙间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玥涵茫然地望着这片陌生的天花板,随即猛地坐起身,双脚无力地垂落在床边,最终还是瘫坐在了地上。她的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她环顾四周,狭小的房间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夹杂着木窗“吱呀”的转动声,打破了沉寂。玥涵挣扎着用双手撑地,艰难地爬行着,检查着床铺周围。房间陈设简陋,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唯有枕边一个用木板简单钉成的架子,上面摆着一块折叠整齐的布、一把精致的短刀,还有一串用新绳子串起的碧色玉珠。

看到这些熟悉的物品,玥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她费力地站起身,双手扶着墙壁保持平衡,拿起短刀和那块布,回到床边,用布将短刀仔细包裹好,轻轻放进被子里。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此时,玥涵才发现自己穿了一件陌生的睡衣,身上的伤口也已被仔细处理过,涂抹了清凉的药膏。她重新躺下时,感觉到肩膀下有一片湿润,拿起一看,是块沾了水的布巾,想来是刚才起身时不慎掉落的。她将湿布巾贴在额头上,感受着那份难得的清凉,燥热感消散了些许。

她拉起厚布制成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感受着生命的微弱律动。历经这一切后,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珍惜这条来之不易的生命。

“你醒了吗?”一道沉稳温和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内响起。

玥涵猛地跳起身,身体因长时间躺卧而略显僵硬。她迅速转身,目光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位高大挺拔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一手端着托盘,另一手提着小水桶,步伐稳健地走了进来。

玥涵瞬间进入警戒状态,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身体微微后倾,做好了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然而,被她紧紧凝视的男人似乎并未察觉她的紧张与戒备,依旧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屋内。

他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又把小水桶稳稳搁在床脚,随后转过身,目光温和地望向玥涵,关切地问道:“烧退了吗?”

玥涵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盯着他。男人见状也不恼怒,微微颔首一笑,弯腰捡起掉在床尾的湿布巾,轻轻丢进小水桶中,动作优雅从容。接着,他再次看向玥涵的脸庞,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吃得下东西吗?”

玥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既不舒服也吃不下。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递向她:“这是药,现在能喝一点吗?”

玥涵再度摇头。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任何一丝大意都可能将自己置于险境。男人见状,微微偏头,将茶杯凑到自己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随即以示范的姿态再次递向她:“这只是退烧的药,味道是有些苦涩,但绝非难以下咽。嗯?”话语里满是安抚。

可玥涵依旧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眼神中的戒备丝毫未减。男人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伤神:“那好吧,你想吃点什么?总这样不吃不喝,身体撑不住的。喝茶?羊奶?还是来点清淡的粥?”他试图用食物打破她的防备,语气里的关切毫不掩饰。

玥涵依旧沉默,紧紧抱着胸前的布包——那里藏着她唯一的武器。男人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诚恳:“你已经整整睡了三天三夜。若是我真想对你不利,早就动手了,也不会把你的刀留在身边,不是吗?听我的话,稍微相信我一点,好吗?”

玥涵闻言,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抱的布包,将短刀轻轻放在腿上。这个细微的动作,透露出一丝微妙的信任。

“嗯。”她低声应了一句,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足以让男人露出宽慰的笑容。

男人伸出手,玥涵没有躲避,任由他温热有力的指尖轻轻触上自己的额头,一触即离。“还有点低烧,但基本上已经退了。”他的语气轻松了些,“你安心再睡会儿吧,还需要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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