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若兮才下车就听到从侯府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
跨步进入府门,影壁后面。
梁母背对着府门坐着,张嬷嬷和刘巧珍站在她面前护着她。
他们对面是一众已经倒地哀嚎的梁府家仆和如意,如意身后不远处站着个梁明轩和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梁明轩嘴角还沾着油污。
“怎么回事?”
陆若兮一开口询问,梁母便开始谴责她:“陆若兮,你看看你养的什么丫鬟,是不是我叫你出聘金和聘礼娶清窈不乐意,所以才故意叫她来气我的?你这是不孝敬婆母,我回去就叫伯儿休了你。”
玉兰搬了把椅子过来给陆若兮坐下。
她没有回答梁母,而是看向如意,“说说吧,怎么回事?”
“小姐前脚刚走,老夫人后脚就将少爷以前的小厮送了过来。”
如意指了指梁明轩身边的小厮,“就是他,叫兴旺。他来了之后说要带少爷去后院转转熟悉环境,可我感觉不对劲,跟过去的时候,他们叫人从梁府那边丢了一只烧鸡过来,少爷正啃得起劲呢。”
“我当时就跟少爷说了,侯府在守孝,见荤腥会冲撞云夫人,兴旺就说了一些侮辱云夫人的话……”
陆若兮看来兴旺一眼,这一眼,冷得兴旺感觉自己如坠冰窖,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陆若兮一眼。
“他都说了什么?你一一的说来我听听。”
如意得到首肯,才学着兴旺的口吻开口道:“云夫人?她算个什么东西。
女人家,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命,她要不是命好遇到了侯爷,也就是个普通妇人,装什么清高立什么牌坊。
我告诉你,女人读再多的书都是枉然,女人脑子天生就比不过男人,能学会绣花做饭就不错了,还想读圣贤书?那是对圣贤的侮辱。
你看看你们这些娘们儿,一个个的,离了男人还能干什么?
能考功名还是能上战场?统统都是废物。
这辈子,只能靠父亲,靠丈夫,靠儿子而活。
云夫人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非要强出头,还要开创什么女学,现在好了,福薄压不住,早早就死了吧。
这就是不守本分,跟老天爷对着干的下场,她那是遭天谴,受报应了,那是她活该。
克夫克子还不够,现在终于把自己作没了,还有脸要明轩少爷给她守孝,明轩少爷你赶紧吃,冲撞了正好,不安分的女人就算死了也永远别得安宁。”
如意说完心口起伏着,“小姐,他不仅侮辱云夫人,还将天下的女子都踩在脚底下,奴婢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才动手将那烧鸡丢回了梁府。
那边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便跑开了,不久老夫人便带着这些家仆气势汹汹的闯进侯府,说是要打死我这个顶撞明轩少爷的贱婢。
是他们先动的手,我是正当防卫,然后就这样了。事情的经过就这样。”
随着如意的话落,四周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陆若兮再次看向站在如意身后的兴旺,“你这么看不起女子,难道你不是女子生的?”
兴旺梗着脖子,理所应当道:“能生下我是她的荣幸。”
此话一出,连带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家仆全禁声了,都皱起眉头看向兴旺,他们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如意转身过去,对着兴旺呸了一声:“你母亲生下你才是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她这是给我大齐带来了灾难。
一个连女子都看不起的人,一看就不会尊重你的母亲。”
兴旺反驳道,“她自己没用,只会生下我,却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让我从小被人看不起,我凭什么要尊重她。”
院子里面的家仆开始议论纷纷,皆是对兴旺的鄙夷。
陆若兮抬手示意,院子里面瞬间安静下来,“照你这么说,生养之恩竟是用金银来衡量的,那你如今攀附梁府,也不过是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梁府又能给你几分富贵?
莫非在你心中,对梁府的忠诚,也是随时可以因利而变?以后有了更大的利益也随时可以背叛梁府?”
兴旺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
陆若兮再次开口,“还有,你说女子无用,只会生养。那我问你,要是没有女子生养,何来你这一身的筋骨皮囊?
要是没有女子操持内务,缝补浆洗,你怕是连一件蔽体的衣裳都没有。
你口中无用的母亲,用她的双手养大了你这个有用的儿子,到头来,才知道养出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禽兽尚智感念亲恩,你呢?连禽兽都不如。”
兴旺被陆若兮贬得脸色由白转红,羞愤交加,却无从辩驳。
陆若兮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家仆,最后落脸色难看的梁母身上。
“至于你看不起我母亲创办女学,认为女子读书无用,真是井底之蛙,可笑至极。
我母亲心怀天下女子,愿意以学识开启民智,如此胸襟,岂是你这等目光浅短的鄙陋之人能枉加评论的?
女子读书,明事理,知荣辱,方能更好的相夫教子,持家立业。
若天下女子皆如我母亲所愿,知书达理,我大齐何愁不人才辈出,国运昌隆?
你今日所辱的,不仅仅是一位已逝的女性,更是天下千千万万的追求上进的女子。
更何况,就连先帝和当今陛下都对我母亲赞赏有加,你难道是在质疑陛下和先帝?”
最后一句话把兴旺吓得跪倒在地,不过嘴巴还是不服气,:“你休要胡言,我自然是尊崇陛下和先帝的。”
陆若兮嗤笑一声,道:“你这么贬低女性,不过是害怕女子读书明理,有见识之后不好掌控罢了。
可是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可别忘记了,这大齐的天下是元太后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下来的。
还有十二年前,江南大疫,是我母亲深入难民营,研究出了治疗疫症的药,解救了江南数十万的百姓。
现在,你还说女子不能上战场吗?还说女子不如男吗?还贬低我母亲吗?”
兴旺终于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陆若兮将看向他的目光收回来,“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我侯府可不敢收。
如意,将他拉过去打二十大板,然后丢出侯府,以后,无论侯府还是梁府,都不录用这等无德之人。
若有谁敢在侯府贬低轻贱女子,这便是下场。”
如意得令几步过去提溜着兴旺的后脖拖着走了。
梁母颤抖着手指向陆若兮,“不能赶走他,明轩是他从小陪伴着长大的,离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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