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殿下,最近都没有追踪到昭容与云家人往来。”
书房里,裴仰羡桌上摊开一本未批阅的折子,周身环绕着一股阴郁气息。
轻云打探情报从来不会失误,就算殿下不下令,他也会暗中盯紧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可问题是,云荔成日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也只是在院子中转转。
有回终于等到她提笔准备写东西,最后只看她在纸上画了一只肌肉饱满的鸡腿。
要多肤浅就多肤浅,轻云都不知道此人是如何在丞相府中苟活至今的。
“丞相府那边,近几日都在操心着徐大人投军事宜。每日请许多武将指导他武功绝学,只是……”
裴仰羡把笔扔到水缸中,没说话,轻云却知道继续讲下去:
“只是,属下觉得徐墨阳四肢无力,重心不稳。横看竖看都只是个适合拿笔的文弱书生,丝毫不是当将士的料子。”
裴仰羡哼笑了声:“云家无缘无故将嫡女下嫁给一个寒门书生,刚成亲没几日,就马不停蹄送他去投军。而云荔口述的梦中,徐墨阳也是个将士,甚至得军功无数——”
“你不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了么?”
轻云也想不懂。
总不能他们一家都做了一个梦吧。
虽然听上去荒唐无比,可若这梦是真的,为何只有徐墨阳的部分?
殿下呢?陛下呢?
她自己呢?
轻云眉眼一横,凶神恶煞地说:“殿下!不如让属下将那云荔绑了,严刑拷打,逼问她梦境的剩余部分!”
裴仰羡轻啧一声,“无需你动手。”
轻云挠挠头,“哦。”
裴仰羡起身,腰间玉佩互相碰撞出轻响。
“本王亲自来。”
…
云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到晚上,流风又亲自来请她去沐浴,她就知道晚上又要陪裴仰羡睡觉了。
进寝殿时,裴仰羡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手里提着一根笔,在纸上落墨作画。
云荔好奇过去看了两眼,裴仰羡却不知为何,开口说:“会么?”
她摇头。
没穿越之前,她虽然是个画画的,但也不是搞国画的。
同是画画,各种画风之间有壁。
跟前的男人侧身让出个位置,示意她过来。
云荔没多想,走了过去。
下一瞬,裴仰羡左手在她身侧左下落下,压在桌上,以一个将人圈在怀里的姿势。
“……”
云荔身子微僵,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这么近吗?
裴仰羡没管她的异常,将手里的笔塞进她掌心。随后用他的手抓住云荔的小手,带着她在纸上开始着笔。
耳朵滚烫,后颈也是热的。
跟之前在王府那晚一样,她浑身觉得古怪。
而此刻的裴仰羡亦有这样的感受。
他微微敛眉,垂眼看眼前时而微微飘动的发丝,下巴时不时被轻挠几下。
痒意仿佛直达心底,难以消散。
一时出神,裴仰羡没有继续画。
云荔就这样带着他的手,开始自己在纸上自由落笔。
裴仰羡察觉了,没有打断她。
就这么看着纸上多出越来越多细节,只是不应季,也不应景。
比如,在夏日的山河图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树梅花。
云荔小声说:“我只会画这个。”
过了会儿,突然笑了声,又在一处空白开始放肆压笔拖拽。
——画了几根竹子。
“……”
小学国画课教过,一直到成年后,云荔也就只会画梅花和竹子。
裴仰羡看着这张毫无章法的画,将笔抽出,丢进水缸。
“好了,歇息吧。”
人从身后绕过,径自走到榻前。
云荔跟在后面,总觉得这人兴致不高呢。
难道是她画得太丑了?还是说,就在刚刚,因为她潦草添上去的几笔,阻止了一幅传世神作问世?
那也不怪她嘛……裴仰羡要让自己画,就得考虑到这个后果的。
她慢吞吞走到床边,裴仰羡让她先上去。
估计是害怕她像上次那样失手压到自己身上。
“……”
盖上被子后,裴仰羡伸手从后面拉了下她单薄的寝衣,云荔便非常自觉地往后靠。
紧接着,他的手就环到她腰上。
云荔越来越觉得,裴仰羡就是缺一个放在床上的巨型玩偶。
要是能做一个出来,她就不用每天在这陪他睡了。
不过……如果这样,她自己也失去利用价值。
那岂不是又要被他丢进皇陵了!?
还是别了。
云荔脑子疯狂打架,身后的裴仰羡没阖眼。
他把徐墨阳从军的事告诉她。
云荔沉默了会儿,小声问:“殿下,您之前已经同我说过了呀。”
裴仰羡:“若是徐墨阳取得军功,你亦能享受云家的荣耀。”
云荔:“可云荔已经死了。”
她微顿片刻,再补充:“再大的殊荣,难道有比待在殿下身边好吗?”
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说出来时,裴仰羡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被取悦到。
原本打算今夜吓吓她,逼问些什么,眼下又抛去这个想法。
只说:“睡吧。”
–
半夜,摄政王府烧了一具尸体。
侍女们连夜清扫,四处焚香去味。
不是忌惮什么人查过来,而是怕殿下随时回来闻到异味怪罪。
这几日上朝,云崇岭不知为何,一直揪着凉州失踪的一个女子不放。
就连告病许久未上朝的瑾王都被人推着轮椅上了朝。
小皇帝如今依旧有些胆怯,既不敢违抗摄政王,也不敢忤逆自己的五皇伯。
最后在群臣压迫下,小皇帝有些抖着嗓音说:“摄政王,此番便请你亲往凉州查探此事。”
云崇岭一挑眉,“陛下!不可。”
“爱卿,有何不可?”
云崇岭一噎。
总不能说,此事很有可能就是裴仰羡做的。
哪有让凶手去调查凶手的道理?
可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有证据,所有人都不敢站出来指认。
“既然众爱卿无异议,此事就这样办。”
说完,小皇帝还有些担心地看向裴仰羡。
一下朝,就将摄政王宣入御书房中。
“摄政王,方才大臣们催得紧,朕也别无他法,只能——”
裴仰羡恭敬俯身,道:“陛下,您做决断无需同臣商议。家国大事,本就该由陛下定夺。”
小皇帝不知道想到什么,点头让他退下。
裴仰羡走出御书房的一刻,小皇帝脸上浮起一层不符合他年纪的深沉。
秘密召舅舅入宫商讨要事。
只是,再大的秘密,都逃不过裴仰羡的眼睛。
太极宫中,裴仰羡微眯着眼,看着院子里躺小榻上睡觉的云荔。
轻云:“刘氏近日愈发猖獗,恐怕是意识到刘太后在宫中不安全,频频与陛下联络。殿下,要通知我们的人动手吗?”
裴仰羡摇头说不必。
他似乎对皇帝和太后要做什么毫不关心。
目光只是静静望着被太阳晒着大半个身子,用书挡着脸的人。
“她。”轻云一听,以为有命令,立刻站正。
下一瞬,听到的是:
“在此睡多久了?”
“……”
流风:“回殿下,小半个时辰。”
裴仰羡看了眼太阳晒过来的方向,跟轻云、流风吩咐几句。
两人领命离开。
太极宫外,流风逐渐习惯,轻云满脸不解。
轻云:“殿下为何待那云昭容那么好?”
流风:“你懂什么。”
轻云:“你就懂了?”
流风:“懒得和你说。”
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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