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一声厉喝自身后响起,带着恼羞成怒的尖锐。
林雪怎么可能让苏尤梨就这么走了?
今天她叫来这么多人,就是要做一场戏,一场把这个乡下来的野女人彻底踩进泥里的戏。
现在戏才演到一半,主角怎么能退场?
“苏尤梨,你给我站住!”
林雪几步追了上来,拦在苏尤梨面前,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你儿子这么恶毒,小小年纪就敢咒人割舌头,你这个当妈的就这么教的?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今天你不给我道歉,这事没完!”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抓苏尤梨的胳膊。
苏尤梨抱着孩子,眼神一冷,侧身就想躲开。
可就在这时。
“嘎——”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在不远处响起。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以一个极为霸道的姿态,横着停在了路边。
车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薄妄一身笔挺的军装,从车上跨了下来。
他刚从军区开完会回来,远远地就看见这边围了一群人。
尤其是他女人的背影,化成灰他都认得。
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林雪,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隔着老远都透着一股子让人厌烦的尖酸刻薄。
随着薄妄的出现,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温度骤降。
刚才还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几个女人,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垂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路边的石头。
林雪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嚣张和愤怒,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下一秒,就换上了一副惊喜又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薄大哥……你回来啦?”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仿佛刚才那个口出恶言的泼妇根本不是她。
薄妄没理她。
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射向苏尤梨。
他看见她抱着孩子,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发抖。
他看见她怀里的那个小崽子,一张小脸绷得死紧,眼眶是红的,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副被欺负了却死扛着不说的模样,让薄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闷得慌。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窜上了天灵盖。
他的人,他的儿子。
什么时候轮到这群长舌妇来指手画脚了?
就在薄妄准备开口,让这群不知死活的女人全部滚去操场跑圈的时候。
苏尤梨转过了身。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告状,会哭诉,会借着薄妄的势头,把林雪狠狠地踩在脚下。
然而,她没有。
苏尤梨的眼圈也是红的,那双狐狸眼里蒙着一层水汽,看起来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她迎着薄妄那要杀人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她竟然对着薄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薄妄,你别误会。”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哽咽。
“林雪同志她们……没有欺负我。”
“她们就是看我刚来,跟我开个玩笑,教我一些大院里的规矩。”
薄妄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他看着她。
看着她明明委屈得要死,却还在替别人开脱的模样。
这女人……
又在演。
可该死的,他明知道她在演戏,心里的那股火却烧得更旺了。
林雪也没想到苏尤梨会来这么一出。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苏尤梨在薄妄面前装大度!
她立刻顺着台阶下,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是啊薄大哥,我们就是跟苏小姐闹着玩呢,谁知道……谁知道这孩子,说话这么难听。”
她不提自己说了什么,只把矛头对准了安安。
苏尤梨听了这话,抱紧了怀里的儿子,像是生怕孩子再受什么委屈。
她低下头,亲了亲安安的额头,然后抬起眼,看着薄妄,眼泪终于没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
“是我没教好安安,我不该带他出来……给你丢人了。”
“我们……我们这就回去,再也不出来给你添麻烦了。”
她说完,就抱着孩子,垂着头,绕过薄妄,准备离开。
那纤弱的背影,在秋风里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无助。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这一招,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以退为进,是绿茶界的巅峰之作。
她不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尽委屈、忍辱负重、还一心为男人着想的完美受害者。
所有的过错,都成了别人的。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咄咄逼逼的林雪。
“站住。”
薄妄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苏尤梨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薄妄没再看她,而是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了脸色煞白的林雪面前。
他比林雪高出一个头还多。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林雪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林雪紧张得手心冒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忘了。
“薄……薄大哥……”
“我的人,”薄妄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规矩了?”
林雪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开玩笑?”薄妄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森然的冷意。
“我怎么不知道,林副部长的家教,就是当着孩子的面,骂人家是野种?”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林雪当场炸开。
她没想到,她刚才压低声音说的话,竟然被薄妄听见了!
周围那几个女人的脸也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没有……”林雪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没有?”薄妄的眼神骤然变得狠戾,“你是想说我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
他往前逼近一步。
“林雪,我不管你爸是谁,也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台柱子。”
“再让我听见你从你那张嘴里,吐出半个字议论她们母子。”
薄妄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林雪的鼻子上。
“我就把你舌头拔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平静,语气淡然。
但那双黑眸里翻涌的暴戾,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绝对说到做到。
这话,和刚才苏安说的话,何其相似。
却又带着成年男人的,绝对的,不容反抗的威慑力。
林雪两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妆都花了,哪还有半点文工团台柱子的风采。
薄妄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他大步走到苏尤梨身后,二话不说,一把将还在她怀里的安安捞了过来,单手抱着。
然后,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牵住了苏尤梨冰凉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滚烫。
像一个烙铁,瞬间将热度传遍了苏尤梨的全身。
苏尤梨心里一颤,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薄妄却没看她,只是拉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小楼的方向走。
“回家。”
两个字,霸道,简短。
却像一颗定心丸,让苏尤-梨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缓缓地落了地。
她被他牵着,跟在他高大的身影后面。
走过那群呆若木鸡的女人面前时,苏尤梨微微侧过头。
她的目光,越过薄妄的肩膀,落在了林雪那张惨白如鬼的脸上。
苏尤梨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了一抹胜利的弧度。
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像一阵风。
但那双狐狸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算计,却明亮得惊人。
跟我斗?
小丫头片子,你还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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